死得如此痛苦,浑身伤痕,可神情却是放松的。甚至第一次……
池翊音第一次在这位民俗学教授脸上,看到了笑容。
他陪着教授料理了弟弟的一切身后事,教授也宣泄情绪般,向池翊音第一次谈起了这个弟弟。
几十年前,教授是怎么陪着父母一起忐忑等待,祈祷弟弟能够从深山里回来,又是怎么在接连几年的时间里,每一天都被有可能失去弟弟的痛苦折磨。
弟弟痛苦了多久,他们这些家人就陪着他痛苦了多久。
从99年的那根秋天开始,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迎来了拐点。
并且不可扭转。
而就在教授以为他们都老成如今的模样,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他的恐惧,却反而成了真。
弟弟偷走了骷髅头,谁都没有告诉,独自一人回到了大阴村,然后彻底失联。
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唯一知道的,只有那具写满了痛苦悲惨的尸体。
和教授手里那一册,写得密密麻麻的尸检报告。
‘只是很奇怪的,在我弟弟的胃里,他们找到了一张纸。’
教授给池翊音看那张照片:‘纸上只有一个‘禾’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时,池翊音也没有明白。
但是在一段时间之后,这件事的风波已经彻底平息了,池翊音也趁着假期出门采风,为自己的新书做准备。
在那里,他遇到了后来为他解开一切疑惑的鬼魂。
也是……99年死在大阴村的那位带队的民俗学教授,死亡学生们的老师。
鬼魂在驱赶着池翊音,即便前面根本就是无法通行的山崖,它也在机械般的驱赶,似乎不想让池翊音走进自己身后的山坳。
而池翊音也在那时,猛地意识到了鬼魂很有可能在救他。
对于善意的鬼魂,他并不吝啬于自己的帮助,同时也是好奇于鬼魂背后的故事,因此他开始尝试着说服鬼魂,与鬼魂有所接触。
曾经是民俗学教授的鬼魂,也被池翊音唤醒了记忆,重新清醒起来。
在听说了池翊音口中那些学生们的凄惨下场,尤其是最后那个明明已经逃出生天,却又在几十年后惨死的学生,鬼魂怒不可赦,咬牙切齿的说神婆违反了与他之间的约定。
池翊音很好奇,并且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起他的探索欲望。在向鬼魂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表明自己绝不会因为山林里的恶鬼死亡之后,鬼魂同意了为他带路,并且希望池翊音能够将他的学生们带走。
……虽然已经迟了几十年。
虽然已经是鬼魂和尸骸。
池翊音同意了。
那本书,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后诞生的。
他将自己的亲身经历经过加工和巧妙安排之后,使得书中的主角与那位死亡的学生在会议上相遇,并作为同伴一起进山……
也算是在书中,圆满了那因为幸存而痛苦了几十年的学生的心愿。
但是与故事不同的是,池翊音实际上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大阴村,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而最关键的骷髅头,也一直下落不明。
池翊音将它们写进了书里,但他当年落笔的时候,没有想到命运如此有趣,竟然真的让他在几年之后,再次与这一切相遇。
尤其是那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骷髅头。
猴子在听池翊音说明了这骷髅头的来源之后,已经在翻白眼了。它看上去很想直接把它扔出去,奈何上司就在旁边。
黎司君轻轻顺着池翊音的后背,像顺着一只受惊小猫咪的柔顺皮毛。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温热有力,一下下的抚平了池翊音从记忆中脱离时一并带出来的害怕,让他慢慢安心下来。
“我本来以为,那骷髅再也不会出现……”
池翊音看向背包的眼神复杂。
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女尸的大致身份,但在他的书中,一共有两拨人的场景里着重出现过骷髅头。
一个是大阴村的村民们,他们奉神婆命令,誓死保护骷髅头,不让主角一行人带走骷髅头毁掉。
另外的……自然就是主角等人。
而这女尸如果是书中主角一方的人,那她应该就是主角一位同伴的同伴,为了夺取骷髅头而死。
在书中对她的描写只是一笔带过,作为记忆中缅怀的人物。
池翊音也因此没能第一眼认出女尸来。
而骷髅头,虽然它和传闻中并不相同,也和池翊音曾经写进笔下的模样不一样,从猩红没有皮肤的骷髅,变成了满脸皱褶的老人头颅。但会动的死人头颅,确实只有这一个了。
池翊音深呼吸几口气,很快就让自己重新恢复了状态,然后慢慢向猴子走去,从它手里拎起了那个背包。
打开后,背包里有微光透出,那头颅依旧在抬头看向背包开口的方向,微微笑着的脸无比柔和,一如慈爱的老人,完全看不出在它身后,有那么多恐怖甚至血腥的传闻。
池翊音眉眼逐渐凝重。
“你确定,所有的时空都来自于书中各个角色的视角?”
池翊音问猴子。
猴子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甚至可以这么说,你在那本书里写了多少个人,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看门老大爷,都会形成一个视角,造成一个时空的诞生。”
这是在从文字里获取信息,构建起一个完整且真实的世界。
就像是用二维的素材,却完成一件三维的作品,并且要求这件作品必须完美无缺,可以承载生命在其中运行的复杂和重量,不得有任何失误。
——总不能让以后生活在新神庇护下的世界里的人,天天抱怨着“地球online卡bug了”吧?
这整个箱庭,其实都是在对池翊音进行一场严苛的检测,看他是否有力量支撑起世界,真正拥有成为神的资格。
不仅仅是因为神明偏爱,池翊音自己也有足以匹配的力量。
于是,在现实读者眼中只是一段故事,几句话一笔带过的死亡,在这里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世界与人生,死亡带来的悲痛和眼泪都拥有温度,与读者在现实中看到的经历的,没有什么区别。
所有书中人物的视角互相交织纵横,编织起了这整个世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观点和看法,喜憎与行为守则。
“不如说,如果箱庭里的时空太少,才是个问题。”
猴子从系统的角度上提出自己的看法:“一个人的视角有限,他或许能看到街上的吵架,然后觉得吵架的人真坏,真不是人,怎么能这样。而如果只有这一个人的视角,那吵架的人也就成了纸片,所有人都觉得哦他一定是一个坏蛋,他好坏哦,他应该去死。”
它捏着鼻子阴阳怪气的学人说话。
然后它耸了耸肩,道:“但是如果同时,街上还有另外一个熟人也看到了吵架的两人,他看到的是吵架双方在吵架这件事发生之前的崩溃和矛盾,他们两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背后都有完整且真实的人生,是几十年来的经历,最终推动达成了今天这一场吵架……”
“那情况就又有所不同了。”
平面上的一个圆,看不到背面的伤痕,只是扁扁一张纸。
但是如果这样的圆足够多,它绕过了一圈,就会变成一个球。而人们也会看到原本被藏在背面的痛苦。
每一个看似毫不费力的结果,都是由过去所有的时间与经历推动的。
那既然这样……
池翊音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背包。
又是什么样的视角会造成这颗头颅的回归,甚至是修复如初呢?
“背包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草丛里,最开始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她身边并没有背包,说明在我们所身处的这个视角中,ta知道她的死亡,却并不清楚她死亡时的具体模样,伤痕,死因,随身携带的物品。”
池翊音平静道:“拥有这个视角的人所知道的,只是一个死亡的事实。”
但是后来,女尸的死亡却被不断补全。
说明知道她死亡具体原因和情形的人所拥有的视角导致的时空,在逐渐合并进来。
那些人每一个人知道的都只是一部分,也有可能,其中就有杀死了女人的凶手。
有人知道胸前猎枪造成的伤口和死亡,有人知道她被拦下来过,有人看到了她探火取物,有人则知道背包里的头颅,和它就在女人身边………
这些合在一起之后,才像拼图一样,为池翊音拼出了一个完整的女尸。
“但是背包是后来才出现的。”
池翊音向猴子示意:“还记得吗,是女尸身上的伤口先出现,然后在中途,背包才出现在草丛里。”
并且一个在死亡前都紧紧攥着手里的枝条不松手的人,真的会把看起来更加重要的背包,随便扔在旁边吗?
虽然那背包上满是血迹和泥土,但池翊音并没有在上面看到指甲抓痕,或者纤维断裂的痕迹。
一个人在受到攻击的绝望情形下,她明知道自己极有可能死亡,一定会下意识的用力,而那时候她的随身背包,本应该留下被她死死抓握过的痕迹,而不是干净得像是那些污脏是道具组撒上去的。
池翊音有了怀疑之后,立刻重新蹲下来检查女尸。
果不其然,她的手指有烧伤的痕迹,却没有指甲劈断的现象,指缝和指甲下面也没有任何来自于背包的纤维。
这证明了池翊音的猜测。
“如果箱庭可以精细到与现实不分伯仲,那对于尸体也应该是百分百还原,就连一粒灰尘都不会放过。”
池翊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但事实却是,这个背包就像是飞来石一样,突兀的出现在女尸身边,与她身上却并没有匹配的痕迹。”
女尸梳着长头发,但背包上一根断发都没有。
无论怎么看,都干净得像是疏忽了。
除非——“无论在任何人的视角中,背包本来就不在女尸手里,这是真实事实。”
猴子:“???”
它迷茫的歪了歪头:“你在说什么……那为什么背包会出现在这里?”
系统或许会有所忽略,但身为亲历者的池翊音,却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构成箱庭的这本书中,主角一行人经历的一切事情,究其根本,实际上都是池翊音在现实中的真实经历。
那是烹饪一顿丰盛晚饭的原材料。
而池翊音本身,并不知道骷髅头在皮肤彻底复原之后,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甚至没真正见过这个骷髅头。
对于它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现实中的人和鬼口中的叙述,包括骷髅头会自我修复这一点。
池翊音一笔带过,并没有过多着墨描写的东西,却在这里被呈现得如此真实,且……虚假。
“你觉得可能吗?”
他平静低头,向猴子问道:“就算是箱庭自动补全,也补得有些过头了。”
“一个一辈子都没见过冬天的人,你要怎样向他描述,才能让他想象出完全真实的冬天场景?”
人的所有想象力,都基于自己已经认识到的事实。在认知范围之外的事物,人想象不到。
既然骷髅头这样完整的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它在被箱庭补全之前,就已经被补全过一次了。
“背包和背包中的骷髅头会出现在女尸身边,属于推定事实,是由其他人在各自视角里想象出来的。”
池翊音语气肯定:“事实就是,根本没人真正看到过骷髅头具体的模样,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哪。”
只是因为骷髅头和女人同时消失,并且女人还做出过逃跑和探火取物的行为,所以其他人理所当然的认为骷髅头也是由女人拿走的,并对此深信不疑,多个视角验证,构成了“事实”。
池翊音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在豁然开朗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后怕。
对他来说,箱庭的考验不仅仅只是要达成故事里的成功,也要达成事实成功。
——全知全能的神,被所有生命依赖乞求的神,不能比任何一个人类或生灵还要弱小。
做不到,就不是神。
而如果池翊音真的跟着箱庭里所展现的细节走,那只会得到一个结果。
——被多个视角重合的猜测误导,走向了错误的方向。
每个视角的猜测偏离一度,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南辕北辙,彻底让池翊音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比如他手里这个背包……
就在结论从池翊音的脑海中闪过的瞬间,本来被他拎在手里的背包,渐渐升腾起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
他愣了下,低头看去时,却见那头颅微笑着,在光芒中渐渐崩塌成无数光点,然后彻底消失在了背包里。
池翊音手中的重量一轻。
背包在失去了包裹其中的头颅之后,也改变了模样,没有那么污脏,甚至上面还挂着不少可爱的挂饰。
一串串的粉红玩偶和羽毛,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小女孩的书包。
而不是一个逃亡者的行囊。
池翊音眨了下眼,随即了悟。
看来在没有猜测之前的原始视角里,人们看到的背包真实模样,是长成这样。
或许是女人在生前不小心碰过书包,或是拿起来过,被路过的人看到,就以为是她的所有物,然后在猜测中,理所当然的觉得她是用背包装着头颅逃跑的。
池翊音唇角勾了勾,俊容上的表情总算是有所和缓了。
但他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心来,因为这导致了另外一个问题。
“既然这些人的认知中,头颅是被人带走的,那就说明一个事实——头颅确实存在。”
想要丢,总要先存在这个东西才能丢吧?
并且不止是一个视角,而是与女人相关的这许多人都真心实意的认为,头颅是存在的,甚至从猜测中给出了头颅的具体长相……
无论女人之前到底是什么身份,主角身边同伴那个已经死亡的同伴,还是大阴村的村民,她所去的地方,很有可能都曾经是头颅的保存地。
否则不能有这么多人确认这一事实。
池翊音抿了抿唇,看着已经空了的背包,随手将它放回在女尸身边,轻轻盖住了她的脸,没有让她就此曝尸荒野。
如果在两个身份里让他赌一把……
他赌大阴村。
就在刚刚,池翊音忽然将已经过去记忆中的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那个死去的弟弟,尸体送回来之后,胃里写着“禾”的纸条。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弟弟咽下纸条,拼命想要保留下来的证据,是为了给后来者提示。
提示在大阴村中,何为最恶。
而那也根本不是什么“禾”。
是残破不全的“秦”。
秦氏,黄鼠婆。
在女尸的手里,也有被烧到一般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是“黄鼠”。
池翊音的眼眸冷了下来。
在五婶家隔壁的那家人,当年为什么要匆匆忙忙搬走?与本应该是家人,甚至是去世了的亲人的秦氏黄鼠婆,有没有关系?
又为什么会牵扯到大阴村?
池翊音本以为自己会思绪烦乱,但实际上,他现在比哪一刻都更加清醒,甚至是从进入箱庭以来,最为清醒且充满干劲的时刻。
他能感受到自己胸膛间坚定跳动的心跳声,血管里奔流的热血和压抑许久的冲动。
池翊音在采风并了解那些非人之物的时候,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将所有谜团全部解开,就像人不可能了解百亿人中每一个人的每一面。
但是,对于骷髅头的去向,池翊音在当年写完这本书的时候,确实也曾经苦苦思索,试图从故事中找出线索。
与其说是他写了这个故事,不如说是他借着这个故事在捋顺自己的思绪,想要找出骷髅头到底隐没在哪一处被自己遗漏的细节里。
毕竟丢失骷髅头这件事,就发生在池翊音的大学校园里,这件事写进书中变得如此遥远,实际上,却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
池翊音也很想得出这个结果,并且告诉自己当年的数学教授。
也算是……
对失去了弟弟的悲痛哥哥,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走吧,去大阴村看看。”
池翊音主动伸手,拽住了黎司君的袖子,态度自然的带着他一起向山路的方向走去。
“如果骷髅头真的被放在了大阴村,那我们去那里,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点线索。最重要的是。”
他垂下眼睫,轻轻笑了一声:“我们能找到,有关于秦氏黄鼠婆,和她背后所有的秘密。”
对于池翊音来说,有什么比探寻真相更有趣的事情呢?
没有了。
在这一刻,箱庭彻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与胜负欲,让他下定决心,不仅仅是为了神位或是单纯的离开箱庭,而是真真正正的,找出当年被所有人忽略的真相。
几十年,太久了……
属于一群人悲惨的命运,应该落下帷幕了。
包括,那位向自己讲述了所有故事,并且在现实中真正成为了自己力量的民俗学教授。
池翊音的俊容上带着轻快的笑意,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比世间任何宝石都要璀璨,熠熠生辉,足以驱散山林的幽暗阴冷。
黎司君愣了愣,随即勾唇笑了起来。
两人并肩而立,一同向山路迈开了脚步。
……只有猴子,被遗忘在了原地。
猴:我真的谢谢你十八……算了,池旒也打不过。
它想了想池姓两位大魔王,又想了想黎司君,顿时整个猴都蔫嗒嗒了下去,还什么生气啊埋怨啊……可不敢有!
猴子:我热爱工作!我喜欢恋爱脑上司!喜欢被忽略!
嗯!绝对没有人逼我QAQ
它哀声叹气了一阵,用爪子洗了把脸,甚至不敢让自己一张毛茸茸的猴脸上残留些情绪,被池翊音看出不对来。
做完这些之后,它才赶紧追赶着池翊音两人而去。
池翊音觉得自己的裤脚被撞了一下,低头看去时,就看到猴子也抬起头,向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甜滋滋笑容。
池翊音:“……可以了可以了,你想讨好我的话,还不如不笑。”
猴子:!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吗!
而在几人并未曾察觉的另外一方,云海列车上,屏幕后面。
玩家们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各自心情复杂。
因为池翊音和猴子之间的对话,玩家们也总算慢慢知道了箱庭的真相。
竟然……是来源于池翊音曾经写过的小说!
“我倒是听说过,池翊音在进入游戏场之前,是个写小说的。”
有玩家喃喃低语,精神恍惚的响起了自己曾经对池翊音的调查:“但我那时候没有在意,只当那是池翊音的掩护。”
毕竟游戏场不是现实,能做到池翊音当时那般引起所有人注目的程度,又怎么会是个普通人?
普通的小说家?
就算池翊音在现实中再受到追捧,赞誉一长串,在游戏场的高级别玩家们看来,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羽毛罢了。
难不成要对着怪物当场写小说?
怎么,靠笑死怪物活命?
当时拿到调查资料时,那玩家还曾经放声大笑,与同伴一起嘲笑这个可怜又痴心妄想的人。
但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月,被高级别玩家们忽略甚至看不起的池翊音,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高不可攀的存在。
箱庭以池翊音构筑,而他们……则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像个囚徒,绝望却无法逃离。
就算对池翊音再没有好感的人,也不得不在此时承认,池翊音确实已经获得了对神位的资格,成为了神明候选人。
这一次在新世界……
胜利的,竟然是池翊音他们。
“我曾经听说,红鸟不仅仅是顶级的情报专家,也是顶级的投资人。只要是被他投资的,无一例外,都会成为游戏场里首屈一指的人物。”
有人呢喃着,眼神恍惚,看着屏幕里的池翊音,回想起了过往。
那时,他只觉得这个说法太可笑了。
可现在看,可笑的竟然是他自己,看不透真相和未来。
被红鸟从死人堆里捡回去的京茶,成为了觉醒者“教皇”,将红鸟密不透风的保护了起来,成为了他的同伴。
而被红鸟依靠的池翊音……
如今,成为了新世界最强有力的候选人。
他甚至都没有资格说,自己是池翊音的竞争者。
——大象怎么会低头看一只小蚂蚁呢?
那人苦笑着摇头,本来想要笑,眼泪却先流出来了。
而之前那些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玩家们,也渐渐明白了,原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输了,输得彻底。
从他们没有了继续向前走的勇气,选择了留在包厢里,而不是主动出击的时候。
“游戏场,是造神场。”
有人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疯狂,连眼泪都在滚落,却还没有停止。
他们所有能够走到高级别的玩家,都很清楚这一事实。
可是知道又怎样?
就算拿着答案,有的人还是不理解答案,有的人却已经向前走了一百步,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
“这就是……我们与怪物之间的鸿沟吗?”
“池翊音,池旒,他们不是人啊!是怪物!是吞噬世界的怪物!!!”
有人抱住头,歇斯底里的怒吼,疯狂,绝望。
新系统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丝怜悯。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们。】
【你们每一个举动,每一个想法,心底最阴暗不敢示人的那一面,我都知道。】
【这不是对玩家的考验,这是,对神的考验。】
那门是窄的,路并不存在。
可是神明……将要再一次支撑起世界的新神,却会从一片荒芜之中,为世界找出新的路来。
而无论死亡多少人,新系统所需要的,只是这样仅仅一人而已。
【当你们甚至没有发觉的时候。】
新系统沉沉看向箱庭:【经受考验的神,已经走过了九十九步。】
【你们做不到,就说不存在,怒斥题太难。可是池翊音啊,甚至是池旒,他们都已经,自己找到了真正的题目。】
剩下的,就要看池翊音和池旒,他们各自的“正确”,究竟谁比谁更强大。
云海列车上一片混乱,终于认清了现实的玩家们在哀嚎,哭泣,怒吼,祈祷,或是心如死灰。
列车员们像是无情的狱卒,将玩家们牢牢控制住,不让他们走出一步。
新系统失望的收回视线,不再看向云海列车,甚至是游戏场。
而箱庭内的昏暗山林中,走在山路上的池翊音,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警惕看向前方。
在那里,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逐渐凝实,出现在山道上。
鬼魂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