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1 / 2)

明镜台 柒殇祭 6204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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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笨重的,不知被哪个工作人员上班时偶然藏在吧台下忘记拿走的,刚才临时充当了一把凶器的榴莲在地板上轻微滚了滚,起初并未引起谁的注意。

而后,它又发出轻轻的“咯噔”声。

但那蝎子的主人已然无暇顾及这点细微的动静,手腕内侧有一个鼓包形状的东西顺着血脉游走,经过之处,她的皮肤都从白玉般的颜色变作暗红色。

那仿佛被什么灼烧而过的颜色,令人一时间难以直视。

沈棠坐在吧台上,借着身后模糊的灯光窥见这一幕,顿时有些胆寒,下意识地提醒一句:

“哎她炸毛了,你小心点!”

谢曜灵作为那人最直接的对手,听了沈棠的话语,神情未改,只将白玉杖节从左手换回了习惯的右手,再开口的语气仍旧似白开水那般寡淡:

“王乐瑶,你涉嫌参与重大刑事案件,建议你放弃抵抗,协助调查。”

沈棠:“……”

这小心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生怕对方不想跟她同归于尽吗?

那血色从女人的肩膀处一直蔓延到了手肘,在这期间,谢曜灵手杖散发出的光芒并未接近到她的周身。

表情却让人看不出她这是不想,还是不能。

“咔嗒”一声轻响。

那榴莲在光滑的地砖上往旁边动了动,碰到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沈棠作为目前全场最轻松的存在,余光便随着动静往旁边延了延,见到那榴莲的动静,顿时从吧台上跳了起来,四下搜索更趁手的补刀武器。

然而这次的结果却并不太如人意——

酒吧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上班期间偷藏大型热带水果的奇葩了。

沈棠生平头回学着她那致力于给玄学活动投资的老妈,在心底慰问着东西方各路神佛近来的香火情况,如果哪位能行行好给她一个去排队还愿的机会,她一定从此虔诚皈依。

半分钟过后,各路神佛不知是不是被她念叨烦了,局势忽然出现了新的转机。

舞厅的大门被轻轻地推开。

在紧张到令人尿流的决战前沿气氛包围下,这动静足以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稍稍挪开,比起缓缓被推开的舞厅大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是在瞬息之间——

一道黑色的锁链从门外甩出,眨眼间便栓在了王乐瑶那只已经通红到半截的手臂上。

仿佛玄冰遇上了火焰,她的手臂上瞬间“呲啦”一声,蒸腾出几缕细细的汽。

还未见到来人,沈棠见到这举动,提前摁回自己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以为有友军的帮忙。

谢曜灵却并没有她这样的舒心,与此相反,若有人稍加注意,会发现她握着手杖的力气竟比之前更大,甚至整个人的身形都像拉到极致的弹簧,绷得紧紧的。

唯有被挟制住的王乐瑶表现最正常,手臂大幅度地摆了摆,想将这铁链子甩掉。

几下过后,除了令那锁链绑得更紧,并没有任何帮助性的动作。

就在此刻,铁索的主人终于现出庐山真面目,从门外不紧不慢地踱来。

一身带着兜帽的黑袍将人遮的严严实实,连下巴都没露出来,唯有搭着袖中黑索的右手手背上能看到一串诡异的花纹,左手藏在衣袖下,看不清虚实。

那人慢慢开口了,略有些空灵的声音里含着点飘渺的笑意,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小谢,又见面了。”

谢曜灵听到这声招呼,起初并没吭声,在沈棠试图开口让她对友军善良点的时候,她才慢半拍似的,念出来人的名姓:

“王夭夭。”

那人被她戳破身份,竟然放松地往门上一倚,没骨头一样地哼着说话,好似多余耗费一分气力能让她折寿:

“你知道我,那事情应该好说了——这次是后辈不懂事,给同道添麻烦了,我们王家这就把人领走好好管束,不好耽误国家资源。”

潜台词:您就哪儿来打哪儿回吧。

谢曜灵还没说话,王乐瑶却握上冰凉的铁索,开口辩解道:“姨母,我没破坏规矩,是她手伸太长了,管到我们王家的地界上来!”

沈棠见到这局势,哪还有不明白的——

各路神仙看来是想死她了,竟然迫不及待地又送了个神队友加速她的冷却。

虽然明知这时候缩在角落当透明才是最安全的做法,沈棠那张嘴却总是不忍心错过任何热身时间,丝毫没有作为全场最易碎物品的自觉:

“咳咳,虽然这样加入你们的对话很不礼貌,但我还是想科普一下:我国土地法规定,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

那两个小偷的命案就发生在市区内。

不知道这王家算是哪根小布丁,居然狂妄地将龙城地界归到自己的山头。

王乐瑶幽幽地转过头看着她,用恨不能将沈棠生吞活剥的语气开口道:“你提醒我了,在解决她之前,应该先弄死某只乱吠的狗。”

沈棠抬手将额前一抹碎发挽到耳后,露出的倾城脸庞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谦虚的姿态,好似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正是她的真性情:

“保护动物人人有责,而且我必须对你的话提出正式抗议,本人前两天刚领了证,目前正式脱离了犬籍。”

王乐瑶因为动用体内蛊虫的力量,血脉力量激发到一半,被那铁索强行停住,这时候被沈棠的话一激,居然“哇”地一声,弯腰呕出了一大口血。

门边的王夭夭“噗哧”一笑,看出来了沈棠那张嘴的杀伤力,不知是不是扬了扬下巴,兜帽的顶端稍往后落了些,却仍未露出她的相貌:

“原来你喜欢这样喧闹的类型?”

谢曜灵恰在此时接上她之前的话:

“国有国法,她在王家做了什么与我无关,我只负责追查相关违法案件,王乐瑶目前是重大嫌疑人,特案一部有权将人带走审查。”

王夭夭慢慢地从门边站直身子,兜帽下再次出现一道声音:

“看来,你是不想遵循玄学世家的老规矩了?”

国内玄学界有著名的八大世家,王家、谢家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在玄学式微的时代,为了避免玄学骨血的内耗,百年前曾出过一个规定:

某家若是有小辈得罪了其他家的人,只要长辈出面道歉,这件事就不能再追究下去。

王夭夭是想将这事和普通的小辈矛盾混为一谈。

谢曜灵并未开口,只有右手里骤然光芒大盛、令人一时间不能直面的手杖变化作为回答。

王夭夭却不见半点紧张的情绪,握着铁索的右手食指在锁链上慢慢捻了捻,竟有心思对王乐瑶开玩笑:

“你看,因为你的缘故,现在我得和当代最有才气的玄学界后辈对上了,这阵势一摆,我都有些害怕了。”

沈棠看出了谢曜灵如临大敌的表现,有些紧张地捏了下吧台的桌角,不知道她一对二能不能行。

谢曜灵无视了对方所有的调侃话语,面无表情地开口提醒一句:

“妨碍公务同样是违法行为。”

王夭夭听罢,沉吟了几秒,似是在对谢曜灵的最后警告作考虑。

她做足了“思考”的架势,拖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摊了摊右手,语气里有几分无奈:“虽说债多不愁,但是违法行为我向来不做,不如这样——”

王夭夭停顿了一下,语气里的笑意更盛:

“我们将公事转为私事,你看如何?”

沈棠从未见过这么骚的操作,顿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想要认真听听对方怎么糊弄谢曜灵。

只见王夭夭捻着锁链的动作一顿,轻飘飘地话语从兜帽下流出:

“你跟我结婚,我们从此就是自家人,到时你想怎么管束小辈,我都没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沈棠:“……”

她下意识地看向谢曜灵,想知道这位谢神棍会不会在不经过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就在自己头顶提前过植树节。

谢曜灵的回答紧随其后:“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糟糕的提议。”

说归说,也不知道她这么个冷面冷情的人是如何将语气里的嫌弃挥发到如此淋漓尽致的地步,几乎在场长耳朵的都能听清她的情绪。

沈棠突然觉得,谢曜灵不论看不看得见,都不妨碍这人的眼光——

极高,极有品味。

尤其是在娶妻方面。

王夭夭被她拒绝,半点恼羞成怒的意味都没有,反而还自顾自地往下接了一句:

“我觉得咱俩从名字开始就很配啊,很应和你的工作性质呢。”

沈棠抬手卷了卷自己的头发,思考着对方所说的配是个怎么样的合适法,还能比原味鸡配九珍果汁还合适?

王夭夭、谢曜灵……

在娱乐圈混迹几年,对于此类拿名字凑对的事情轻车熟路的沈棠三秒钟之内,对接上了这位反派的思维触角——

夭夭灵。

真是个充满浩然正气的吉兆。

奈何谢曜灵对此敬谢不敏。

见到她不为所动的模样,王夭夭的语气里多少带了些惋惜,兜帽的方向偏了偏,让沈棠感觉到那打量的灼热落到自己身上:

“虽然你差了点,不过凑合也能行,你要考虑一下我吗?”

这退而求其次的态度差点让沈棠感动,如果要当备胎的人不是自己的话——

她相当诚恳地回道:“强扭的瓜不甜。”

王夭夭半点不介意:“我口味独特,就喜欢不甜的瓜。”

这话一出,谢曜灵手中的白玉杖节便倏然脱手,气势汹汹地朝着王夭夭所站的位置袭去!

她终于舍得抬起左手,另一道黑色锁链与谢曜灵的手杖直接撞上,发出清脆的金鸣声响。

“看来是交涉失败了——”

王夭夭气定神闲地下了个结论。

很显然,今天的局面不是她袭击公职人员之后带走疑犯,就是谢曜灵将她们俩一网打尽。

王乐瑶看出了这点,有心想挣开手臂上缠绕的铁索,助王夭夭一臂之力,然而她一动,王夭夭的注意力随之而来,开口的语气冷下几分:

“做事永远都这么小家子气,乐瑶,要不是看在你母亲与我有交情的份上,我还会代长老们跟你算算去西南苗寨偷师的事情,王家的名声都因你蒙羞。”

“现在安分点,别惹我。”

沈棠十分乐于见到此类反派咬反派的剧情,偷偷替谢曜灵祈祷对方窝里反。

毕竟敌人这东西,就像家里的蟑螂,最好一个都看不见。

但是她的注意力光顾着放在谢曜灵那边,却忽略了自己周身还潜伏着的危险。

被榴莲袭击了的那只赤蝎终于咸鱼翻身,从那压顶的“泰山”下挣扎了出来,尽管断了一只钳子,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坚强地想要弄死沈棠的意志!

“咔咔”声响被地毯遮盖住了,沈棠没有看到,就在她的身后,一道小小的暗影悄然接近。

在她从上衣兜里摸出那个在逃难中仍未遗失的墨镜戴上,打算全程围观谢曜灵的打狗棒法时——

后腰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黑暗来临前,不知是不是墨镜从鼻梁上滑落的缘故,她竟然感觉自己周身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白光包围了。

紧接着,她的视野慢慢收缩,那白光随着变小、成为光圈,最后消失不见。

……

沈棠是被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醒的,意识朦胧中确定了这并不是使人得到安宁的身后世界。

“死胖子你赶紧的啊!都收工了,还能不能行了?”

……好像是谢曜灵手下那个叫昭华的。

皱了皱眉头,沈棠睁眼时,先看到的是几道掌心纹路。

中央那道和接近拇指的那道重合了,一路往下,像是将手心分成两部分。

哪怕是不会看手相的人,也能知道这是断掌的纹路。

听说断掌的女生命都硬。

沈棠心头莫名地跑过这么一句。

紧接着她动了动脑袋,谢曜灵的手无法挡去旁边的日光,依然悬空放在原先的位置,让沈棠只觉眼皮一阵刺痛。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曜灵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对方在给她挡光。

紧接着,沈棠意识到了自己从这个角度看着谢曜灵的手掌有些奇怪,她不再似之前那般挪动幅度极大,仿佛仅仅是用后脑勺蹭了蹭底下垫着的所在。

谢曜灵立刻就想将大腿上挑起痒意的那人给抖落下去,最后还是用忍耐和理智强压下这股冲动,只姿态稍作僵硬。

“醒了?”她低了低脑袋,因为不好判断对方此时究竟能不能习惯光线,所以手心还迟疑着未曾挪开。

沈棠在她出声的片刻就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

以至于她不得不去跟着思考现下的状况,只觉两人如此的姿态似乎显得有些暧昧,但是联想到她们如今的关系,好像又隐约有了些理所当然的意思。

谢曜灵究竟是为什么想要和她结婚?

就谢曜灵如今的工作性质,以及谢家在社会中的地位而言,她们俩本该一辈子都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沈棠眼眸虚虚地敛着,好似河堤边半垂的杨柳,弯而长的眼睫低低垂下,掩得眸中颜色在阴影中加深,似一方墨玉。

她琢磨不通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想不到自己之于对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低低应了一声之后,沈棠依然躺在她腿上,半点没有要挪窝的打算,任由思绪怅然发散,半天又想起之前舞厅里发生的事情,忽然问道:

“哎不对,我之前在舞厅里好像腰上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我得去医院瞧瞧。”

谢曜灵自然知道她的伤是如何来的,听见她的话,只顺着应下:

“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