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府。
今日阴雨绵绵, 冷风四窜,院子里的芭蕉树冒出了新茬,绿油油的枝叶承载着雨水, 渐渐压弯了腰。
萧锦仪歪靠在塌上,腰腹间盖着薄毯, 案几上煮着牛乳, 有侍女在看着火候,以免牛乳沸腾溢出来。
她最近虽然未进宫,但宫里发生的大事小事, 她都知晓。
张元英太蠢了, 多好的一次机会没把握住, 竟连区区一个侍郎之女都斗不过, 白吃那么多年饭食。
若不是她那日不便在场,否则定要江晨曦吃不了兜着走。
须臾,萧锦仪缓缓开口,问向身后的贴身侍女,“春香,齐候那边可有派人送信过来?”
齐腾飞被圣上指派了差事,随行的还有两名大臣, 假扮齐腾飞的萧朔不得不出京办差, 这一走得个把月。
上次朔哥哥过来, 声称已经私底下找过太子,不过太子没有立即答应他的邀约, 显然是对他们所谓的真相持有怀疑。
“小心驶得万年船,阿仪, 你安心养胎, 待朔哥哥回来, 天时地利人和,便逼宫。”
萧锦仪再心急也无用,她身子重,去哪都不方便。
另一边,萧询召见了苏子恒,二人在福宁殿密谈了一番。
出宫后,苏子恒双脚如踩棉花里不踏实,不过面上一丁点异样都瞧不出来。
安王妃领着小闺女萧珞央于上元佳节之前便回了秦州,其子萧珞珩继续留守在京城,照例住在世子府里。
苏子恒上京后一直陪着祖父苏鹤之及江晨宴四处巡视京城的铺面,直到七八日后才腾出时间去见好友。
这日,苏子恒跨入世子府,便被管家送去了待客的花厅。
管家替苏子恒斟茶,“督监大人请稍坐片刻,世子正在待客,随后就来。”
“无妨,是在下唐突,没有事先递帖子。”苏子恒示意管家随意,他自行待在屋子里赏画就行。
萧珞珩擅长丹青,尤其擅长画芍药,厅内的墙上挂了四副形态各异的芍药,栩栩如生,凑近一些,仿佛闻到了芍药的冷香。
书房里。
萧珞珩面不改色地回绝,“萧某家教甚严,自幼恪守家训,不劳而获的代价萧某负担不起。”
真是油盐不进的人。
刘达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也罢,看来是刘某一厢情愿,强人所难,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世子后会有期。”
刘达正走到门口却突然回首,对着萧珞珩别有深意地一笑,“世子千万要保重身体,日后有事自可前来寻在下,刘某定祝你一臂之力。”
八朵梅花在眼前翻飞,丈青色的袍子消失在眼角。
萧珞珩眉头紧皱,刘达此人绝不能小觑。
一盏茶后,萧珞珩出了书房去花厅见远道而来的好友。
苏子恒与萧珞珩大半年未见,但二人之间并无隔阂,君子之交淡如水,再见面丝毫不影响昔日友情。
得知苏子恒表妹竟然是福柔皇贵妃,萧珞珩诧异,半天回不过神来,道了一声太巧。
萧珞珩也只能说巧合,其余断不能再私自多聊,曦和公主已贵为天子妃嫔,他需避讳。
苏子恒行事乖张,不安排理出牌,但不是浪费时间之人。
“好了,言归正传,子恒兄,你今日不会只是来向珞珩显摆的吧?”
苏子恒摇头一笑,“怎会?珞珩兄,你可知番邦图乌使节前日进京了?”
萧珞珩颔首,“恩,听说了。”
前阵子礼部尚书陈庭特地派人来翰林院取了图乌国的史献,当时就是他负责办理的。
“那你可知这次进京面圣的使节是什么人?”苏子恒双眼发亮地盯着萧珞珩。
萧珞珩拿起案几上撒着芝麻的糯米糕咬了一口,香甜柔软,吃完了才答道:“男人。”
“噗——”苏子恒一口茶没喝完就直接喷了,他赶紧用手帕擦了擦嘴,“是图乌皇子。”
“皇子是使节有什么奇怪?莫不是他长了三头六臂?”
玫瑰蜂蜜糯米糕也不错,萧珞珩发现李记每次推出的花样都让人爱不释手。
苏子恒见他终于感兴趣起来,立即解释道,“他倒没有三头六臂,只不过很有胆量,昨日竟然在朝堂上恳请皇上答应他为图乌公主招亲!”
图乌此次进京是例行纳贡,图乌皇子提出要给其公主招亲,虽说不成文了点,但相当于提出变相的联姻,倒也合乎常理。
萧珞珩浅笑,“所以今日图乌皇子在西郊龙盘大营校阅场上为公主比武招亲?”
苏子恒见他吃得香,也拿起糯米糕尝了尝,嗯,入口甜而不腻,改明个买点送到宫里去,给小妹尝一尝。
“你只猜对一半,武试是前戏,武试要赢过图乌第一勇士后才能文试,而文试又必须答对公主出的三道题目,这样才能赢。”
“图乌是骁勇善战的民族,公主想寻文武双全的男人也很正常。”
可皇上为何愿意把龙盘大营借出来,那里可是皇城守卫军的驻地,寻常老百姓进不去。
那么比武招亲的范围只能在朝廷里。
朝廷里?
萧珞珩突然心下一紧,他立刻朝苏子恒望去。
苏子恒拍了拍手中碎屑,“皇上下令所有未成亲的官员皆要参加比试,所以我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珞珩皱眉,“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要是娶到公主,荣华富贵于一身——”
话锋一转,萧珞珩扫向苏子恒,眼含不赞同,“子恒兄,你已成家立业,你可不能对不起嫂夫人。”
苏子恒笑着摆手,“珞珩兄误会了,子恒只想请珞珩兄帮忙办一件事。”
帝都西郊,龙盘大营的保密性及重要性堪比皇城,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
萧珞珩在大营门口投了名贴,守门的小兵不敢刁难,主动引领他们往校场走。
一路行来,大营丝毫没有因为今日被借用当成比武招亲的地方而显得凌乱不堪,秩序井然各司其职,在靠近校场时才听到喝彩声音。
“世子,小的就不送你们进去了,还得继续去门口候着。”小兵在校场入口处停下,礼貌又谦卑地对他们说道。
萧珞珩点头谢过对方。
苏子恒悄无声息打量着四周,然后看着萧珞珩,小声问道:“珞珩兄,子恒进京之前,可听说皇城守卫军纪律严明,只是眼高于顶,从来不干预其它事宜,哪怕临近城镇受灾,他们也不会出动一兵一卒去帮忙。”
萧珞珩在翰林院领了闲职,为官两载,对兵部和军队不甚关心,所以并不太了解兵部的权力分配。
“这有何不妥?本来守卫皇城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至于救灾助人朝廷里有的是人。”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有一次守卫军最高将领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落水儿童而不出手相救,此事被御史中丞曹大人知道,他和太子联手参了兵部尚书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