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内容照理说应该会激起如惊涛骇浪般的怒意,可是看完之后,他竟不觉得生气,是因为事情过去太久了,还是因为那怵目惊心的鲜血熄灭他的怒火?他不知道,只是久久无法言语。
等待如同漫漫长夜,寝宫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皇帝看着趴在地上的皇后,她右手食指中指有着刀子划过的伤口,应该很痛吧,所以看着鲜血陈述的罪状,他好像可以明白当时她不得不做出来的选择,掩盖丑闻,让孽种以皇室血脉的身分活下来。换成是他,只怕也会咬着牙做出这样的决定,当时他皇位还未坐稳,若是闹出皇后偷人的丑闻,这岂不是丢了一把刀给政敌?
许久,皇帝声音低哑的道:「两个都起来回话吧。」
刘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谢恩起身,白陌也依样画葫芦。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何如今要说出来?」
刘皇后坚定的迎视皇上,坦荡的道来,「若是能隐瞒一辈子,臣妾断然不会道出此事,可是六皇子为了一己私心,以此威胁茜儿,茜儿害怕的跑来求助臣妾。臣妾心想,茜儿都知晓了,皇上又岂能被蒙在鼓里?」
说到那个不长进的儿子,皇帝就一肚子火,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老六为何知道此事?」
「涂贵人是废后周氏一手提拔上来的,涂贵人死后,她的奶嬷嬷就跟着六皇子,六皇子应该是从她口中得知此事,不过,臣妾以为她只是猜测,当初废后周氏为了隐瞒此事,临死前将身边的人全部处理掉,而臣妾身边的人,除了奶嬷嬷和最信任的大宫女,其它的人全部瞒住了,绝对不可能传出去。」刘皇后深知,这事交代得越清楚越好,免得皇上动了杀机。
皇帝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想保住所有人的性命,这一点他认同,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手染鲜血的帝王。
「朕相信皇后管得住身边所有人的嘴巴。」
「臣妾愿以性命担保。」
「这事都过去了,你们也都忘了吧,不过,所有公主应有的礼遇,从此都要取消。」面对最疼爱的女儿,皇帝无法生出憎恨,她是皇宫里面的一股清泉,虽然娇贵任性,却总是用相信的眼睛看着每一个人。
其实大梁的公主除了有一座公主府,还有固定的俸禄,也没什么多大的好处,而姬安茜为了嫁给蒋怀良,当初拒绝了皇上赐的公主府,如今不过是少了固定收入,倒也没有影响太多。
刘皇后和白陌同时跪下来道——
「臣妾谨遵圣旨。」
「民女谨遵圣旨。」
当她们步出干德殿,白陌已经汗流浃背,虽然她只是负责摆出恭敬卑微的姿态跪下来,可是跪得双脚都僵了,也很担心皇上一怒之下要砍了她的头。
「白陌,代替我向母后道声谢谢。」姬安茜出声提醒白陌。
「母后……皇后娘娘,谢谢您。」白陌其实不太清楚状况。
刘皇后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慈爱。「你还是唤本宫母后吧,从本宫将你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就视你为己出。」
「是,母后。」
「都过去了,忘了,你在尚书府好好过日子,孝敬婆婆,敬爱丈夫。」
白陌点头应允,目送皇后坐上凤辇离开,便转头看着身边的姬安茜,低声问:「你还好吗?」她真的有点担心这个丫头,虽然从太子府回到尚书府,她的表现可以说是成熟了许多,可是从高高的公主之位变成庶民,心情上的调适确实不太容易。
姬安茜对于身分的转变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她如今不过是一缕幽魂,是公主也好,是平民也罢,那都离她很远很远,可是在她飘到父皇身边,看见那可怕的鲜血,她真的很震撼,也顿时明白,那是母后对她的爱。
「白陌,那封罪状是用母后的鲜血写成的。」
白陌吓了一跳。「血书?」
「母后是用自个儿的血消了父皇的怒气,父皇才会轻轻将此事揭过去。」
白陌这才终于明白,皇后为何呈上的是手绢,而非一般书信,对了,蒋怀良保证会想法子让皇上将此事轻轻揭过,这封血书恐怕是他出的主意,而皇后只是被迫照着做。不过,若非真心疼爱姬安茜,皇后如何有勇气划破自己的手指,那么长的一封血书只怕要花上好几日方能完成。
「白陌,你帮我好好过日子,就像母后说的一样,孝敬婆婆,敬爱丈夫。」姬安茜已经不敢抱着回魂重生的希望了,夜里白陌睡着,她也试过闯进身体去,可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