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再说吧。我困了,晚安。”
我闭上眼睛又想起晚饭许愿时的情景。我双手合实,闭上双眼时眼前竟然是闻斌那噙着笑容被烛光映红的脸。那时我只是吃惊,努力抛开他的影子才定了定神许愿:就让我得到真正的新生吧,从那年的秋天中解脱出来。
开学一个月后,院里为了增进新生交流决定举行各专业间的篮球赛。无论何时,篮球都是不少在校男生的宠儿,无论会打的还是不会打的,大家对篮球的热爱都是始终不变的。
我们学校食堂里有几台电视,每次去看都是CCTV-5。如果在午饭时间刚好有场篮球赛,那么电视前一定会有很多端着餐盘废寝忘食的人。围观也就罢了,然而还有一些情绪激动的人时不时的喷着饭粒发出阵阵呼声,这严重阻塞了食堂内的交通,扰乱了食堂内的秩序,破坏了广大女同学的就餐环境。
每当遇到此种情景,女王陛下就会说:“看!一群伪球迷!”
我诧异:“何以见得?”
“你看他们,平均海拔还不到一米七!”
我汗:“这逻辑!”
本来院里篮球赛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由于我靠着女王陛下的裙带关系也得了个小官,文艺委员。自然又是文艺委员。为此,我得为班级里各种集体活动留备材料。
初赛那天,艳阳高照,我戴着大檐渔夫帽,挎着相机出门。
篮球场边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到时,场上比赛已经开始。我挤入人群,还没站稳脚跟就听周边一阵呼声。裁判竖起两指,我班灌篮得分。王子珂离开篮板,第一节比赛结束。
王子珂双手撑在膝盖上方,半哈着腰甩甩头发。只见一个穿红色T恤,扎马尾辫的女生上前将一瓶水递到他面前。他冷眼看着那女生,犹豫片刻才接下来喝了几口。
“又一个王子病患者。”我小声嘀咕着。
等第二节比赛开始后,我在场边绕了两圈,换了几个角度,抓拍了几张我们班同学投篮的瞬间,心满意足地回去给女王陛下复命了。
女王陛下看着照片翘着二郎腿悠哉地说:“有模有样嘛!哎哎,王子好帅啊!看人家这姿势,一看就是行家!”
“那是,比170是高点,有资格爱上篮球了。”
“啥叫‘高点’啊?他身高一米八六,体重七十六公斤,头脑聪明,相貌英俊,人品过硬且家世良好,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望而不即这种情况只能发生在别人身上,对于女王陛下您来说,看上谁就该发起猛攻啊,直接杀他个措手不及,最不济也就是一道圣旨,相信在您淫威的震慑下,猎物早晚就范。”
见柳艳摇头,我问:“有女朋友了?今天倒是有个女生,但是不像。不过就算真有女朋友也不怕啊,您要是想挖墙脚,别说普通的小家小户了,即便是钉子户那也是直接强拆啊!”
女王陛下眉头紧锁:“听说王子对那些对他有想法的女生都是绕道而行。虽然平时对女生也不算冷漠,但是对于那些对他流露心迹的女生他好像总是缺乏耐性。我看难啊!”
我佯作恍悟状地拍拍额头:“对了!就算他乐意,你们这辈分也不对啊!他王子,您女王,啧啧,简直就一乱伦啊!”
“啊呸!你才乱伦呢!”
电话里闻斌说:“晚上有空么,一起吃个饭?”
“无事献殷勤!”
“我冤枉啊!只是好久没有见到我的老乡学妹了,看你过的怎么样啊!莫非我以前请你吃饭的时候你都是这样腹诽我的啊?”
我咯咯笑着:“几点?哪儿见?”
“五点半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好的!”
晚上出门前,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发觉自己似乎是胖了点,牛仔裤都比以前穿着紧了。我脱掉了牛仔裤运动鞋,光着脚丫立在衣柜前翻了又翻。
柳艳抬头看我一眼:“怎么了?”
“我好像胖了,穿裤子都不好看了。”
“晚上要出去?”
“唔,也不是,就是吃个饭。”
“和谁?”
“闻斌。”
“哟!这是女为悦己者荣呢吧?”
我白他一眼继续翻着衣柜。最后我挑了件带有粉色碎花的韩版连衣裙,简约的单层飞袖,前圆后V的大领,裙摆从胸下张开直至膝盖上一寸处。我又挑了双白色衬底带有银色细带的高跟凉鞋。胸前带有小音符吊坠的白金项链随着我的动作灵动闪耀。
柳艳看着镜中的我:“啧啧,总算不再红配紫好死不死的穿去门了!”
我怒道:“我什么时候红配紫了?”
柳艳嬉笑着望向窗外:“某人都在楼下等你十几分钟了。”
闻斌见我时脸上的表情呆了一瞬,继而笑道:“女孩子还是穿裙子好看啊!”
我不自然的撇开脸不看他:“我以前也经常穿,只是你没见过罢了。”
闻斌淡笑着跟在我身侧。
吃饭时他问我:“研究生生活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这已经是我在D大的第五年了。不过突然发现校园里的熟人少了,就连眼熟的都少了。从实验室到食堂的路上已经不用我一路打着招呼过去了,但这也让我觉得自己无闻了、渺小了,似乎也被遗忘了。”
“那个时代过去了啊。”
我突然有点伤感。是啊,过去了。那几年的青葱岁月,变化的东西太多,就连校区都换了两次。时常听到同学怀念前一个校区的图书馆、路边摊,甚至是食堂里打饭的小姑娘。听他们对比今时与往日的种种不同,感慨时光太瘦指缝太宽……对于我们这些年轻的生命来说,那短暂的几年真可堪称为一个时代了。
“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闻斌嬉笑着朝我眨眨眼。
“你眼睛有毛病啊?”我佯怒,“这就意味着我越来越老啦!”
闻斌低头不语。良久,他说:“隐约觉得你是有点过去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几年的人谁能没有点过去啊!过去我还不认识你呢,过去我还边背诵马克思主义边学习数理化呢,再过去我还整天穿着开裆裤叼着奶嘴儿呢!你说哪个过去啊?”
闻斌笑得不置可否:“你很固执。”
我双手揉了揉头发:“你是不是又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了?莫名其妙哎。”
闻斌嘴上依旧噙着笑,眉头却渐渐的锁了起来,最后连那残存在嘴角的一抹笑容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认真的看了我片刻,一脸的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选择了低头吃饭。不知为什么,看到他那样的表情我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从饭店出来,我俩并肩走着。十月份的晚上,已经开始转凉。秋天,又一次悄然而至了。
“你曾今……很认真的恋爱过么?”
我抬眼看他,他并不看我。
“唔,很早以前了。”
“有过不开心么?”
“当时有过,不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么?”他低头看我:“那就好。”
跟闻斌在一起时,我一向都觉得自己可以放松地玩笑、放松地依赖,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气压低得让人快要窒息。我隐约觉得他在踌躇,但却不知他在为什么而踌躇。他想要知道什么呢?那么久远的事情都已经归于过去的那个时代了。它与他是完全不会有交点的两条平行线。他会想要知道它么?
良久,他说:“有些事情我自己还不确定,所以更不能那样不负责任的告诉你。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什么事情?关于我的么?他是听说了关于我的什么事情么?我自认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是简单安逸的,又有什么事情让他这么迟疑?
“什么事情?我现在真是一头雾水啊!”我不悦地嘟着嘴,恨他这样卖关子。
“……”
“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又只说一半?”好奇心绝对是所有女人与生俱来的特质。
我埋怨着甩手向前走。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我回头看他,他就那样注视着我。我突然觉得有点心慌。答案似要呼之欲出,我既有一点点的欣喜又有一丝的失望。为什么会是不确定?想到此我竟然有些害怕,害怕这仅有的一点欣喜也变成失望。见他张了张嘴,我忙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大咧咧的笑着。
“好啦好啦!不愿意说的话,那就等你确定以后再告诉我吧!”我语气柔和得近似于撒娇。闻斌的眼神却越来越暗淡。他不无失望的看着我,继而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