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现在这样的心态,也不可能遇到对的人。现在和一个有女友的男人保持这种暧昧关系,更是不明智。”
雨声比钢琴孤独,浇灌着千点万点音符,为高耸的楼群书写出悲伤的曲谱。洛薇的心里乱极了,想起自己喜欢贺英泽喜欢得这么痛苦,滚烫的泪水盈满眼眶。她几乎把嘴唇咬破,指甲把手心刺破,却还是没能控制住泪水往外涌。她又听见他不带感情地讥讽:“洛薇,你是想当小三吗?”
他说话从来尖锐又不留情面,把她的心戳得千疮百孔。她苦笑:“你说的‘有女友的男人’是谁呢?”
“没必要装傻,刚才我都看到了。”
“哦,原来你说的人是苏嘉年啊,我还以为是在说你自己呢。”她抬头,满脸泪痕,眼神却比刀锋还尖锐,“我就觉得奇怪了,难道跟你混在一起,我就不是小三?”
贺英泽的眼眸骤然睁大。
她笑了一下,脸上大颗大颗掉落的泪水仿佛与她毫无关系:“贺英泽,你认为我是个蠢女人,什么都不懂,对不对?你这段时间假装无意识地和我拉近关系,难道真的一秒钟都没想到过倪蕾?你以为在钱夹里放了我高中时的照片,就可以粉饰玩弄我的事实?真以为我傻到这种程度了吗……”说到这里,她再也硬气不下去,哭得稀里哗啦,呜咽着说:“不对,我在胡说什么,我们能是什么关系呢,我们什么都不是……”
忽然,哭到颤抖的身体被贺英泽拥入怀中。她愕然地抬头,一双松软的唇却压了下来,轻轻吻了她。大雨倾盆的夜晚,身体也被雷电击中一般,她僵硬地缩了一下,躲开了他的吻。
“我真的很喜欢你……”她泣不成声,再也无法伪装一分强悍,“求求你,放我走吧。”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只能听见雨水拍打建筑的声音。他怔了怔,笑了一下,眼眸是燃烧成灰的星,在水光中黯淡了下去。顷刻间,城市的声音都被放大,所有的感官感受都变得比以往清晰。因为液体模糊了视线,高架上的路灯串联在一起,亮成了蜿蜒至黑暗的深黄项链。整个世界的热情都被雨水浇灭,只有寒冷刺骨的悲伤。她眼眶发热,嗓音沙哑地小声说:“我没别的要求,只想从你这里毕业,嫁一个我配得上的人。”说完这句话,脑中千万的神经都被无名的铁线抓紧,拽得头皮发麻,耳朵嗡嗡作响。
雨声淹没了车辆的噪声。很久很久以后,他轻声说:“好。我放你走。”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当他吻她的那一秒,她曽心存侥幸,认为他对她的喜欢,比预期的要多那么一点点。
可她想错了。
她低下头去,发现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离开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别老熬夜。”
她是真心爱贺英泽,爱到只要他幸福就好。这辈子能这样喜欢一个人,可以说是一种极大的幸福。若要说这份幸福中有什么不圆满,那也只有一点——这份幸福是属于他与倪蕾的,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这场雨下了一整个晚上。不知不觉中,最炎热的时节远去,夏花无声香销,残叶也开始璇落。推开窗子,只能看见近处的衰败和远处还无中北岛高楼。那些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已经与迈向耳顺之年的谢茂没什么关系。他望着窗外的宫州景色,觉得视野也被雨水浸泡过,让他不由自主想起温庭筠笔下的花间伤景,也想起曾经有一个女人很喜欢读宋词。她不喜欢唐诗,因为觉得唐诗行文过于工整,其中又有太多历史、国恨、抱负,都是她不关心的东西。她就喜欢那些女权主义反感的闺怨词,钦佩千年前的男词人能三言两语把小女儿情思写到极致,让活到现代社会的她也深有同感。当时他当然对她充满了怜惜之情,没想到后来的结果会是那样。现在回想往事,不得不承认“性格决定命运”是一条至理名言。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沓包扎着的陈旧信纸。信纸的颜色是天空蓝,上有薰衣草花纹,精细敏感一如它们的主人。翻开信纸,一页页反复阅读,过往的回忆也成了细雨,淋湿了记忆的窗扇。
过了十多分钟,一通电话把他叫到了楼下。他把信纸装入写字台的抽屉中,起身掩门而去。随后,不被留意的角落里,谢欣琪偷偷溜了进来,拉开抽屉,开始偷窥老爸的隐私。她知道他年轻时风流不羁,大概猜到这沓信纸里藏的多半是那个年代的桃色秘密。可是,读完信件的内容,她还是怔忪了很久:父亲与这名叫吴巧菡的女人通信三年多,最初几封信里,吴巧菡的语句无处不透露着浓浓的绿茶婊气息,动辄“薄情不来门半掩,醒来空见杨花满绣床”“反正云雨无凭,从此与君音尘绝”“纵被无情弃,妾似将身嫁与,一生休”,看似哀怨,又千回百转地撒了个恶心的娇。让谢欣琪直接怀疑她是从古代青楼穿越来的。但看到后面,写信人的哀怨却成了真哀怨,每一页的纸上都有泪痕,反反复复强调“谢茂,我真是冤枉的”……直到看见“修臣”二字,她才终于发现,原来写信人是她哥的亲妈!就是那个差点把他妈从正宫娘娘位置上扳倒的女人!她快速翻了翻那堆信,在里面翻到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它的纹理与别的信纸一样,但被撕碎过,又重新用透明胶粘了起来。信上的内容是:
“奶妈,周锦茹令我们姐妹蒙羞,我恨她,我恨她。让那两个女娃娃消失,一旦我嫁给谢茂,保你全家荣华富贵。”
看到这里,谢欣琪沉思良久,终于想明白:原来,当初保姆误杀自己胞妹欣乔的意外,都是这个吴巧菡安排的!直到事情败露,父亲才总算看透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踹了她把哥哥带回家,不让他们母子相见。真是做得好!这种女人就该死!可是,那句“令我们姐妹蒙羞”是什么意思?她倒回去翻其他内容,果然在前面的信里发现了这样一段话:
“我承认,我最初接近你是因为姐的仇恨。谢茂,我不求原宥,但求理解。我没有亲人,就那么一个如母长姐。她原本才应该是宫州小姐冠军,原本应该是你的太太。但因为周锦茹拉拢媒体,蓄意炒作,冠军之位才被夺走。你知道你们结婚后,周锦茹未孕都能锦衣玉食,我姐姐过的却是什么生活吗?她体虚病重,挺着个大肚子,在陋室里为丈夫煲汤!病痛令她彻夜难眠,起坐不能平!她爱那个男人,对此不计较,可我看着揪心啊。后来她为保孩子难产去世,还不忘让那个男人照顾我。纵然往事已成空,这种丧姐之痛,我亦终生难忘。谢茂,我自己是有姐姐的人,又怎堪害死两个新生的姐妹!即便这对姐妹是我仇人生的……”
谢欣琪并不能确定吴巧菡说的话是否全部属实,却对中间那句“周锦茹拉拢媒体,蓄意炒作,冠军之位才被夺走”产生了兴趣。母亲诞生于普通公务员家庭,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后台撑腰,在她嫁给父亲之前,更不可能有实力拉拢媒体炒作。可她小时候又听家里长辈说过,母亲参选宫州小姐那一届,本来冠军应该另有其人,因为那个姑娘确实美得仿佛不属于人间,但后来因为体弱多病退出了比赛,不然也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想到这里,谢欣琪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搜索“历届宫州小姐参选者名单”,找到了母亲那一届的信息。从第一名“周锦茹”往后,她捕捉到第四个人的名字:吴赛玉。这个人也姓吴,难道就是吴巧菡的姐姐?她又搜了一下“吴赛玉”三个字。陡然出现的黑白照片吓了她一跳。一个女人头上戴着一顶西洋宽檐白帽,如云黑发盘在脑后,下巴庄重高雅地微微抬起,至于那张脸……谢欣琪倒吸了一口气:她也太美了吧!这种天然去雕饰的美,真是斗花花香销,赛玉玉黯淡,让她一个女生看了都不由得心跳加速。
只是,这张照片看得越久,她越觉得心惊。因为,吴赛玉的五官辨识度非常高。宫州还有一个人,居然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尤其是眼睛,深沉如海,这世界上绝对仅此一双。
她不会是那个谁的妈吧……
她打开吴赛玉的百科资料,虽然已有这样的猜想,还是被吓了一跳:
吴赛玉(1965-1987),赌王贺炎第三任夫人,甄姬王城现任“King”贺英泽的母亲。宫州人,出生于宫州书香门第,体弱多病,曾有“宫州第一美人”之称。1987年因难产而死,二十二岁英年早逝。
基因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世界也真是太小了。原来,贺英泽是自己妈妈情敌的儿子,这关系真是够乱的。看了一遍吴赛玉的介绍,谢欣琪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贺英泽知道这一层关系,为什么当时还要同意和自己相亲?还是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可能,第一次看贺英泽的照片,光看眼神她就知道他脑子很好使……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找个人商量商量。这种时候,她的第一选择往往都是哥哥,可一想到哥哥是吴巧菡的儿子,万一涉及他和他母亲的利害关系,找他可能还不如自己憋着好。她脑子一转,想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她冒雨开车去苏嘉年家里。接着发生了一件事,让她把吴氏姐妹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也因此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闪电的利爪划破天空,连绵的密雨倾颓了宫州之夜。鸟儿躲在树枝间,刺破了枝丫的伤口。走过一段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栋由爱奥尼亚式圆柱撑起的别墅出现在谢欣琪面前。这栋建筑有半殖民地时的陈旧影子,似乎一定要门前杂草丛生、细雨湿流光的寂静氛围才适合它。然而,这一晚苏家一点也不寂静。一个女人的嘶喊声从门前传来,让谢欣琪打了个哆嗦。她撑伞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门口,妻子发了疯般往前冲,丈夫奋力拉住她。她愤然地大哭:“我不要臭钱,我要我的女儿回来!”
她前方台阶上站着的人,是两名时刻准备动手的保镖。保镖护卫着的人,是抱着双臂的苏太太和一脸不明状况的苏嘉年。推推搡搡一阵,她丈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似乎在好言相劝,却更加激怒了她。她指着苏太太的鼻子,对丈夫声嘶力竭地叫道:“孩子是这个女人叫打的!我都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意外?放屁!如果他们真的有意道歉,为什么现在才让我们知道真相!我看你是被他们的几百万迷昏了头,觉得女儿的命也就值这点钱吗?!”被人如此怨恨地唾骂,苏太太也不过是偏了偏头,不让她的食指对着自己的脸。
倒是苏嘉年比她母亲震惊多了,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什么……你说……伊雪死了?”
男朋友和母亲丢面子的时刻,似乎不要露面比较好。谢欣琪本来是这样想,但听见对方说打孩子的事,又产生了好奇。她正迟疑要不要上前,就听到那个女人对着苏嘉年怒吼:“你少装!当时孩子已经六个月了!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女胎!国外很多正规医院都不让打胎,六个月的孩子更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你妈还是把伊雪带到了三流医院!现在两条命都没了!你赔我女儿来!!”
伊雪是什么人?谢欣琪蹙了蹙眉,却看见女人冲上去拽着苏嘉年的领口摇晃,他没有反抗,表情越来越惊骇,脸色也比院子里的巴西鸢尾还惨白。谢欣琪刚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个女人又继续哭诉:“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人渣!那时候见异思迁,非要和伊雪分手!”
这句话刚一出口,天上就有闪电划过,惊雷响起,把整个前院照得像日光灯下的太平间。雨下得更大了,一声声打在谢欣琪的心房。终于她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叫刘伊雪,和苏嘉年在同一个音乐学院学大提琴,是他的前女友,她在他手机相册里看过他们的合照,还逼着他删得干干净净,她用了不足几秒时间,就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完全无法消化事实。说肉麻些,在她心中,苏嘉年一直都是天使般的男生。每当他们亲密无间之时,他都很容易脸红,向来克制、自持。就算他说自己是处男,她也不会觉得意外。而现在,他惊慌失措地看看伊雪的母亲,又看看自己母亲,慢慢摇头,颤声说:“妈……这是真的吗?当时……伊雪怀孕了?”
苏太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群猴子在马戏团戏耍。谢欣琪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但刘伊雪母亲又一句话,把她完全打入地狱:“对,她怀孕了!就在你为了猛追初恋情人洛薇把她狠狠抛弃以后,她怀着你的孩子,被你妈妈送到医院堕胎,然后大出血、客死异乡!”
雨忽然小了些。谢欣琪后跌一步,高跟鞋在鹅卵石上的碰撞声,引来了那几个人的视线。
虽然早猜到了苏嘉年喜欢洛薇,但被验证以后,她还是完全无法接受。眼见苏嘉年进入雨中,大步朝自己走来,又听见那个母亲冷笑一声:“这不是洛薇吗?”这时她大脑已经混乱,没想过刘伊雪母亲把他的情史调查得这么透彻,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谢欣琪而不是洛薇。所以,也意识不到这是充满报复意味的一句话,她所有的意识都在诉说着:你谢欣琪,投了一个好胎,却可以硬生生地把一手好牌打得一塌糊涂,在别人眼中始终连洛薇那样的普通女孩都不如……自己究竟有多失败?不,她根本没有投好胎。她的家庭是支离破碎的,还不如洛薇呢。
她丢下伞,狼狈地逃入雨中,又被追赶上来的苏嘉年拽住手腕。
“欣琪,你听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他焦急地辩白,牢牢扣住她挣扎的手,“我承认,回国以后跟伊雪提出分手的是我,但我不知道她怀孕,也不知道她死了。过了这么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那不怪你,能怪谁呢?怪你妈?”
“我……”
“还是说,该怪洛薇?”
“我以前是喜欢过她,但我现在喜欢你。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她本想大骂他一通,但看着他被雨水淋湿的眼睛,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我没法接受这件事。我们分手吧。”
他呆愣了很久,胸口被重物压住般吃力,握着她的手还打着哆嗦:“欣琪,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痛苦,我比谁都痛苦。你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好吗?你别冲动,好吗?”
“我不冲动,如果人真的已经死了,我一定会离开你。”
“我不会说不知者不罪,因为这是我妈做的事,她犯的错,我也要负责。我妈她一直这样,只要是能满足我的事,她会不择手段去实现。这件事她做得太违背天理,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你不能这样惩罚我!我很爱你,不能接受分手。”他说着说着,好像狂躁病人爆发前夕一样,嘴唇和脸颊也像手指一样颤抖起来。
“这件事触到了我的底线,对不起。”她转了转胳膊,拧着眉说道,“放手。”
他还是紧紧拽着她,视线也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泪光闪烁,看上去楚楚可怜:“求你了。”
“你这样反而让我更瞧不起你,放手。”
他咬了咬牙关,嘴唇苍白:“那这样你才能瞧得起我呢?非要我说出你离开我的事实——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迷惘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他单手抽出裤兜里的手机,打开网页,迅速搜到了一条新闻,用袖子蹭去屏幕上的雨水,放在她面前。那条新闻的标题是:“宫州第三十七届艺术展本月开展 作品《恋人》引发热议”。新闻中的照片是画展中一幅被裱好的人物肖像画。
这是她画的谢修臣。
“画的名字不是我取的。”尽管如此回答,她的心却怦怦跳起来。
“我知道,它原本没有名字。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都换了名字去参选,我还会知道这是你画的吗?”还不等她回答,苏嘉年就继续缓缓地说道,“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能把谢修臣画成这样。你看,连主办方都为它取名叫‘恋人’。看过这幅画的评论家,都说……”
他看着手机屏幕,轻声朗诵着新闻:“这幅画风格柔和多情,每一笔都呈现了画家对模特的感情,没有日久年深、滴水石穿的爱恋,如此上乘的肖像画也不能得以完成。”
这下轮到谢欣琪白脸了:“你在瞎……瞎说什么?他是我亲哥啊!”
“可是你爱他,不是吗?”
“对,是亲人之爱。”看见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她顿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解释很多余,有些恼羞成怒,“你……你简直是神经病……就凭这条新闻乱推测些什么?你的逻辑都被狗啃了吗?”
“不,如果你是在正常人面前这样辩解,可能别人都会信,但对我就免了。我们都是搞艺术的,不必睁眼说瞎话、自欺欺人。一件艺术作品会暴露多少创作者的感情,你我都知道。”说到这里,他没有心情再与她辩驳,只是长叹一口气,擦去眼皮上的雨水,神经质地反复摸着她的脸颊,“宝宝,我已经很累了。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别人知道,乖乖地别闹分手。等我把刘伊雪的事处理完,一切又会恢复常态的。”他把双手搭在她发抖的肩上:“相信我。”
从这天起,谢欣琪还是嘴硬,不让他碰自己,每天换着法子羞辱他,对他大发脾气,逼他离开自己,但也不敢再开门见山地提分手。同一时间,她又被踩着了痛处般,拼命地给谢修臣牵红线,把所有能叫上名字的闺蜜都轮番推荐给他。谢修臣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些生气,又有少许的得意。果然,她的哥哥是眼界最高的男人,连她都对他崇拜不已,她身边的庸脂俗粉他当然看不上。父亲说他花心,也不过是以己度人吧。这世界上也没什么女人能入哥哥的眼。
当然,事实不是她想的这样。一个周日的下午,她和闺蜜一起去看电影。灯亮散场的时候,她小小伸了个懒腰,却被前方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吸引住。那女人穿着一身水红色的丝质连衣裙,手里拎着同色系的鳄鱼皮包。跟她比起来,旁边的女孩子都娇小得像孩子。然而,她的空气卷比她们每一个人都精致,身材也比她们每一个人都瘦,腰还细得不盈一握,最多一尺七八。在这个经济繁荣的时代,走在商业街上,美女确实很多,但有品位到这样让人眼前一亮的背影,谢欣琪在时尚活动上见的都不多。以她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人一般是“背影杀手”,她站在原地等对方转过身,想一睹真容。但是,她不仅看见了那个女人无懈可击的侧脸,还看见了她身边站起的男人。男人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并没比这个美女高多少,但光看袖口与身材就知道,他可以轻而易举hold住她。果然,她缠住他的胳膊,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用浓浓的台湾腔说:“真是一部很感人的电影耶。”
然后,男人很自然地轻吻她的唇,柔情似水地说:“真是多愁善感的女人。”
她似乎被这个吻打动了,往前嗅了嗅:“你身上总是这么香,一有很多人赞美你很会用香水。但只有我知道,是你的皮肤把衬衫熏香了。”
他没有一点被恭维的喜悦,声音反倒带了一丝慵懒:“现在又变成了性感撩人的女人吗?”
不必等他转过身,谢欣琪已经拽着自己的闺蜜,一溜烟走到台阶上,大步往外走。她没看错,那是谢修臣。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八百年不来一趟电影院,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他,而且正巧撞见他约会。
一路走出去,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剧烈到呼吸急促。下楼梯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袋里,两条小腿发软,使不上一点劲。她也不知道自己反应怎么会这么大。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哥哥和女生来往,不是吗?为什么受到的打击这么大?为什么会连思考都很困难?这一刻,她踩在楼梯上的每一步都很吃力,把全身力量都砸在了鞋底上,脚步声比平时大很多,却头脑充血,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哪怕穿着平底鞋,都需要扶着闺蜜的胳膊才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