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六个小时,凯蒂的心情有如钟摆,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来回摆荡。一开始她尽力专注在每件小事上,例如联络父母、收拾玛拉的行李、填写文件,忙乱的工作有如救生索,一旦放开她就只能烦恼担心了。在飞机上,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服用安眠药,虽然药效造成的睡眠很不舒服,感觉黏腻、黑暗又不安,但总比醒着好。
现在,她在护送下前往医院。一接近门口,她就看到大批记者聚集在外面,其中一定有人认出她了,因为他们全体同时转身,有如被惊醒的野兽,争先恐后地挤过来。
“雷恩太太,请问你知道他的状况吗?”
“头部有受伤吗?”
“他有没有说话——”
“——或睁开眼睛?”
她没有放慢脚步。身为制作人的妻子,她至少知道该如何闪避媒体。以这些人的职业而言,这样已经算是很客气了,虽然强尼是他们的同业,他们很清楚这种事情也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新闻就是新闻。
“不予置评。”她在人群中推挤进入医院。无论在哪里,医院的感觉都差不多——毫无装饰的墙壁,朴实的地板,穿着整洁制服的人在宽敞走廊上忙碌。
院方显然知道她来了,因为一个穿着白色制服、头戴护士帽的粗壮妇人走过来,对她露出同情的笑容。
“你想必是雷恩太太吧?”她的口音很重。
“没错。”
“我带你去雷恩先生的病房,医生很快会来解释病况。”
凯蒂点头。
她们搭电梯上楼,幸好护士没有和她闲聊。到了三楼,她们经过护理站,转进他的病房。
他的模样虚弱无力,像躺在父母大床上的小孩。她停下脚步,这时才意识到她之前一直想象大团圆的场面,以至于没有做好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她的丈夫活力十足、挺拔俊美,床上这个人虽然很像他,但只是最表层像而已。
他的头上缠满绷带,左脸整个红肿,两只眼睛都蒙着纱布,身边满是机器、管线与点滴。
护士拍拍她的肩膀,轻柔地将她往病床方向一推。“他活着,”她说,“虽然伤势严重,但你应该感到庆幸。”
凯蒂迈出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步,之前她完全没发现到自己停下了脚步,“他平常很坚强。”
“现在他需要你坚强起来。”
这就是凯蒂需要听到的话。她身负重责大任,此时此地不适合感情用事、哭泣崩溃,等她一个人的时候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