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说,我们还是转移阵地,到我家吧。
半个小时后。金陵家里。
金陵递给我一杯水,我沉默无言。
八宝在一旁是相当地兴奋、激动,她说,喂喂!你说会不会是程总裁他当初失恋伤心过度,爱上了男人,然后欲罢不能了,对女人失去了兴趣,参见咱家小柔。说起来,你本来可以和尹静好好聊聊,不过现在尹静都怀孕了……
八宝表现得好遗憾。金陵说,你可以闭嘴了!让姜生说!
我握着水杯,看着金陵,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喝下一杯水后,我才开口,说,婚礼那天,我们被喊回程宅了,然后……和他连夜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那天很疲惫,所以……嗯……相安无事……后来……嗯……一直都相安无事……嗯……
金陵说,一直都相安无事?
我点点头。金陵说,那你就没点儿暗示?
我看着她,说,我暗示毛啊?难道我跟他说我想要!
八宝将脑袋伸过来,一脸热情的妩媚状,说,对啊!官人我要!
金陵一巴掌掀开她的脑袋,说,对你姐夫!然后,她对我笑笑,说,你可以尝试穿得诱惑一些、少一些……
八宝在一旁冷笑,说,哟西!一个老处女在教人家怎么诱惑男人!
金陵说,滚!八宝看着我们俩,说,她拿起一根烟,说,其实,我觉得十有八九是这样,程总裁他可能因为年少轻狂之时纵欲过度……然后现在没能力了,呵呵。
我直接脸长了,我说,姓八的!你注意一点儿!别总是污蔑程天佑,一会儿是好男色!一会儿没能力!
八宝说,你才姓八!反正我知道他们程家男人都这样!
我和金陵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八宝冷笑了一下,看着金陵,说,还不知道吧?天恩也是!我一朋友的朋友说过,她之前陪过二少爷……谁知道那二少爷只是喊她逢场作戏,演戏给一个对他纠缠不休的脑残女人看!事后,给了她一沓钱!而且喊了她两三次呢!两三次呢!那脑残女人还真痴心!你们说说,这些少爷,那是我们能爱得起的吗?多脑残!
末了,她冲我补充了一句,说,不是说你。你都脑癌了……
金陵突然激动了起来,说,你胡说!
我刚要表示金陵你太仗义了,八宝骂我脑癌你都看不下去了吧,却发现她的情绪激动点明显不在我身上。
八宝说,我神经病我胡说!朋友圈里至少有俩女人陪着二少爷“逢场作戏”过!而且,其中一个还看到他吃一种药!本来以为是什么高级的性药!所以就偷偷记了下来,谁知道!是激素!维持男性性征的激素!
金陵愣在那里。我也愣在那里。
八宝耸耸肩膀,说,所以,他根本就是不行!你得开心!自己没跟他纠缠下去!否则!你们俩!怕是今儿对着哭!
我看着金陵,说,金陵……
她抬头,看看我,眸光澄明,却如在梦中,她喃喃,却说不出话语。
她突然摸着胳膊,理了理垂下的头发,抬头,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八宝说,你不会吧?
她突然,失控了一般,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冲着我们吼道,出去啊!
就在我们担心她而迟疑的那一刻,她突然无比地冷静,语速很慢很慢地说,你们放心,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248我只是想给他生一个孩子。
初冬的天气,我和八宝走在长长的街。
八宝说,金陵不会真的爱程天恩吧?
我摇摇头,努力开玩笑,说,没!她只是爱他的钱。
八宝居然信了,她说,我就说嘛。突然,她转脸看着我,正色,说,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她说,就刚刚,我是傻子我也看得出,金陵很爱程天恩。
我看着她,叹了气,说,你刚刚说的那个很痴心的脑残女人就是她。
八宝一愣,说,什么?!
我说,其实,他和她,很年轻的时候,少不更事,就互有好感了。校园里里,叛逆少女和风云学长,少年和少女的爱情,除了爱情,还是爱情,不会有世家、门第、匹配……任何的附加条件。后来,天恩双腿……他就性情大变了,逼着金陵离开了他。让金陵彻底死心的,大概就是你说的,他和别的女人,当着她的面……现在想来,那还是逼着她对自己死心啊。
八宝沉默了一下,笑笑,说,那他心里也一定也是爱金陵的。只是,他无法,再像一个男人一样,去守护她,爱他了。
我看着八宝,说,我也是到今天才明白。
我想,金陵也是现在才明白这一切,这些年来,他各种堕落各种坏,逼着金陵离开。可他又无法程天佑一样伟大,在每次,她就要忘记他的时候,他就再次出现勾勾手指,她就又动了心……周而复始,相互折磨。
要彻底放下一个人,太难了,这些年来,天恩在伟大和自私之间,爱情和占有之间,天人交战着,扭曲着,他的痛苦,怕是我们常人无人能理解的。
八宝抽了抽鼻子,半真半假地,有些感伤地笑笑,说,突然想起我的小初恋来了。说起来,我们俩还从来没有牵过手呢。哈哈哈。
我突然开口,性很重要吗?
八宝扭头看了我一眼,说,我不是食草兽。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算了。不重要你也不会抱怨你们俩至今……
我说,我只想给他生一个孩子。
八宝突然用一种看异次元生物的眼神看着我,瞬间,她顿悟,说,生生生!将来他抛弃你的时候,也好分更多财产!
我也回她,看异次元生物的眼神,朋友间,这种感觉很玄妙,你们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经常感觉彼此生活在对方的平行空间里,常常鸡同鸭讲,无法沟通,却竟然也会觉得快乐。
说实话,在某些时候,我也分不清,八宝之于我,到底是一个独立的八宝,完整的八宝,真实的八宝,还是只是我对小九未了情分的一种延续,一种弥补,一种替代。
有时候,友情如爱情,竟也有替代。是不是,也如爱情,一般残忍呢?
应该是,不会吧?
我说,也不知道金陵怎么样了。
八宝叹气,说,听说她过几天和钱至要去美国,见父母的。这下子……哎,我嘴真欠!我以为她跟天恩就是小女孩喜欢贵公子,喜欢喜欢就罢了,我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这么深啊。
我突然笑笑,说,别担心了。金陵是个冷静的姑娘。有些爱情,注定是乌托邦。有些皈依,才是最终的现实……
八宝抬头看着我,说,就像你一样吗?
像我?我愣了愣,笑,说,你神经病吗!
她真是个神经病!我和她真的不是一个次元的!我怎么会有这种朋友呢!每天嘴里纷飞着金乌鸦。
249这一次,我保证,不会“相安无事”的。
我回到程宅的时候,天已向晚。
草木已衰,却依然有四季常青的树木挺拔于道边,努力地生长,永不放弃。
就像这世界上的那些坚强的女孩,无论经历过多么深刻的痛苦和经历过怎样的不堪,永远都倔强地生活着,永不放弃。
车刚到大门,却见程天佑,他居然在大门口等着我,司机将车停了下来,我下车,他就陪着我,走这一段路。
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他愣了一下,笑笑,拉过我的手,掌心那么暖,他的笑容也那么暖,他说,我只是恰好散步到这里。
我说,哦。
脚下的路,我们一起走过。
人间的四季,我们一起走过。
从此之后的悲喜,我们一起走过。
他在我的右手边,我在他的左手边。
这是世间,所有爱情的位置。
我并不知道,自己再次被监听了——
就在今天下午。他的书房里。
颜泽突然笑出了声,说,大少爷!你们!你们还没圆房吗!
程天佑抬头,看着他,说,你在干吗?
颜泽说,我在听大少奶奶和朋友的聊天。
程天佑脸色一沉,说,以后不准监听她。
颜泽说,龚管家担心大少奶奶的安全。
程天佑直接黑脸了。
颜泽摘下耳机,说,好!我不听了。
然后,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相安无事了半年……大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素了……哈哈……
程天佑说,闭嘴!
颜泽说,好好,我闭嘴。哈哈……不过太有意思了……哈哈……那些女人居然胡说八道,说大少爷您喜欢男人,好男风……哈哈哈哈……
程天佑的眼睛微微瞟过了过去,不怒自威,说,你再不闭嘴。我真的要喜欢男人了!颜泽立刻立正闭嘴,直接绕着程天佑走……
颜泽离开后,程天佑冷峻的脸,突然浮了一丝笑,这个小女人,居然也开始讨论自己,自己正渐渐地走进她的生活了吧。
他走过去,窗外,薄薄阴下的天气,他回头,瞥见颜泽留在桌上的耳机;无意地,拾起——那头传来的是她的声音,轻轻的,糯软的。
她说,我只想给他生一个孩子。
他将耳机摘下,放在桌上。微笑的唇角,微笑的眼。
那一刻,全世界因为她,一句话,四海潮生。
就这样,我们一起走着,初冬的天,突然飘起了薄薄的雪。
他抬头,看了看,说,下雪了。
他将手搁在我的头上,欲撑一方晴天。
我抬头,笑笑。
院子里,突然人多了起来,大家纷纷都来看这一年的初雪。
程天恩坐在轮椅上,汪四平推着他。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种自己的爱情与牵挂,隐痛和悲伤;雪落在他的身上,那一刻,他的容颜是无悲无喜,无欲无念的。
他看着我和程天佑,点点头。
这时光,或许,刚刚好。
虽然身边的人,各有悲伤和残缺,我却还很好。
2012年世界末日之后,这重生后的第一场雪。
楼前,我欲往后山走去,却被程天佑一把拉住,他看着我,说,我们回房吧。
我愣了愣,看着他。
薄雪之中,他俊美异常的容颜,还有松柏一般的身姿,还有深深的眼眸之中,桃花染尽之色。
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这一次,我保证,不会“相安无事”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起手,向楼里走去。
他丝毫不顾及这院前的许多人,薄雪之中,他们掩着嘴,不知是在看雪,还是在看我和他。
程天恩似乎并不关心,他将脸别向一旁,静静地,任凭雪花轻吻他的发与容颜。
颜泽在身后,突然大笑,喊着,大少爷,晚饭还下楼吗!
然后,他转脸对刘妈,忍着笑,说,我看给大少爷房间前隔张凳子,后面的日子就送三餐吧。
250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他回到程宅,正逢一场薄雪,在这初冬时刻。
车子刚到大门前,突然一个急刹车,他在后座上一个趔趄,抬头,却见北小武挡在了车前,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
他微微一怔,下车,北小武上前,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猝不及防重重后退,唇角渗出了鲜血。北小武挥着拳头还要上前,却被司机兼保镖给抱住了。
北小武愤怒地将一叠钱摔向他,喊道,收起你的臭钱!凉生!这些年!我错看你了!
他的愤怒,源自小九,小九讥讽了他的纠缠,说,你怎么不像你的兄弟凉生一样,用钱砸我啊,砸到我爱你啊!
北小武知道了凉生曾经用钱让小九离开自己。
凉生没说话。
老陈看在眼里,替凉生憋屈在心里,因为他知道,凉生因为他,失去了什么,所以,老陈上前,说,北先生……
凉生制止住了他,转脸,看着北小武,说,作为兄弟,我不后悔这么做。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离她远一些。
说着,他走进了程宅大门。
一道大门,将他们横亘在两个世界。
北小武挣扎着,冷笑,说,兄弟!兄弟就是用来任你指点!任你安排!任你出卖吗!他说,凉生!不!程三少爷!从今以后,你我兄弟!情断义绝!
凉生没回头,薄雪落在了他们之间。
有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比如少年。
有些地方,再也回不去了,比如魏家坪。
有些情谊,再也回不去了,比如你和我。
他走进程宅,老陈递来手帕,他擦了擦唇角的血,却见楼前,程天恩正在,还有程宅的工人,他们似乎都在看这场初雪。
程天恩看到他的时候,只是眉毛微微挑了挑,抬眼,看了看楼上。
老陈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二少爷。
程天恩点点头,然后,眸光从楼上收回,转脸,看着凉生,说,你回来了,挺巧。
凉生也只是点点头。
他之所以回国,是为了帮小绵瓜取一些资料,办理相关的收养手续。
他往楼前走去。
程天恩说,你还是别上去了。
凉生冷冷地看着程天恩,以为他又如同以往,滋事刁难。
程天恩淡淡地说,我是好心。
说完,他的眼眸轻轻一扫,地上那两双深深浅浅的脚印,然后又望向了凉生,面色宁静,如同这场薄雪。
凉生心似比干多一窍的人,眼眸触碰到这串脚印时,如同被烫了一般迅速挪开。
老陈也觉察到,忙说,先生,我们先回去吧。改天我回来给你取。
程天恩笑笑,语气极淡,说,难得回国,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餐吧。他看了看楼上,说,反正大家很忙,今晚怕就我一个人用餐了。很孤独。
凉生没说话,转身,离开。
程天恩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其实,他真的很想有人能陪他吃这一餐饭,其实,他是真的很孤独。
雪花飘下,凉生离开。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他突然想起,那一年的冬天,他寻她,九死一生,在那冰封的西南山区里。
一步一惊心,十步一生死。他说,我等你。
那年冬天,大山之中,冰雪之下,那个盟约,他曾说,我等你!等你回来!只是!你一定要回来!
如今,她回来了,只是再也与他无关。
飘忽的薄雪中,他突然仿佛看到了那年西南山区的陡峭山路,看到了相携走着的他和她,纷飞的大雪,吹满了头。
那就这样吧。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251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白头。
房间的暖气融融,一室的温柔。他睡着,我下床。
水汽迷幻的窗户。窗外的雪。
我回头,看着他,就如这半年时光里,每一次端望着他。
我总会在午夜,走进他的房间,端量着睡梦里的他,那俊的眉,修的眼,渐匀的呼吸,偶有皱起的眉心。
纵使不能人间白首,也希望时光慢些走。
他常突然睁开眼,看着我,微微惊讶,说,怎么?你还没睡?
我看着他,心里叹息,嘴上却笑笑,说,我只是想看着你睡。
他轻轻碰碰我的手,说,你也早休息。
……
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多么害怕,怕一觉醒来,就天人永隔。
我怕那么温暖的一双手,变得冰凉,那个暖暖的人,就这么在我的身边,悄悄地失了呼吸……
我看着窗外的雪。
思绪突然飘得好远好远,重峦叠嶂的山,纷飞落下的雪。
突然,抬手,轻轻地,在窗户上无由地写着字,惊醒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句诗——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突然,有人在身后,轻轻地念,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他从身后轻轻地拥住了我,说,怎么这么伤感?
我略惊,回头,故作镇定,一笑带过,轻轻地、略仓皇地将那行字抹去,笑笑,说,我是文艺女青年。
他的手突然轻轻地扣住我的手,他说,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白头。
我的鼻子一酸,却不敢让眼泪流下来。
第二天,我们下楼吃早餐。
程天恩已经在餐厅了,见到我们,他略略地惊异,所以,颜泽真的是一个太八卦的保镖了!程天恩大抵已经被他的话洗脑了。
但是,很快,他同我们打了招呼。
然后,他并没有太多的话,不似以往敌对状态下的尖酸刻薄,甚至与聒噪;而是很得体地吃着早餐。那是一种骨子里的得体与优雅。
就如同程天佑,他居然可以做到,吃一只大闸蟹的时候,肉全吃掉,蟹壳完完整整地保存着;然后我在桌子的那一端,吃得蟹骸满地,惨绝人寰。
程天佑见我沉默,体恤地笑了笑,为我亲手倒了一杯牛奶。
我小口小口地吃着,默默地看着,留心地学着。
吃过早餐,程天恩看完了报纸,表示要去一下公司,离开前,他说,哦,忘记说了,昨天,三弟回来了。
程天佑抬头,看看他。
我笑笑,说,这么巧。
程天恩说,他受伤了。
我张了张嘴,程天佑看了我一眼,飞快问他,没事吧?
程天恩说,应该是没事,听门卫说,一个姓北的男人,三弟的朋友,许是琐事所致。哦,昨晚一个人怪寂寞,我本来留他吃晚饭的,他似乎有事,离开了。嗯,也不知道,他和沈小姐最近怎样了?
说完,他笑笑,就离开了。
252此生,或许还有很多夜晚,遗憾的是再也不是我,对你说晚安。
此后的日子,程天佑一连几天,都很晚才回来,因为要见旧友。
我就守着一盏灯,等他。
他也曾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笑笑,说,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懂,你去吧,我等你。
他笑笑,微微落寞。
楼梯间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的时候,我飞速下床,雀跃着,惊喜着,如同所有等待丈夫归来的女人一样,推开门,我喊,天佑?
却空无一人。
抬头,通往三楼的楼梯处是凉生,他停住了步子,回头,看到我,眼里是微微讶异的光,唇角上是前几天,北小武留下的伤。
挺括的呢大衣,就这么披随意地披在他身上;我突然想起,婚礼那天,未央说,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吧。
我张了张嘴,最终,唇角弯起一丝笑意,说,哥,你回来了?
他点点头,说,我取点儿东西。
他说,你还没睡?
我笑笑,说,看美剧。
他说,早休息。
我点点头。
他说,我走了。
我说,晚安。
他说,晚安。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视,正播着的是周星驰的《喜剧之王》。
那一刻,舞小姐柳飘飘正嘲笑他是个死跑龙套的,他就笑着,那种尴尬,却又自矜,说,其实,我是个演员。
柳飘飘在笑,没心没肺,我也在笑,却找不到爆米花。
我笑着翻开手机,一串号码,一串人名,却无一个可以拨打过去,聊聊天,说说话,说说周星星拍的喜剧真好笑。
他拿到资料,下楼。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灯光已黯,只有电视机忽闪着的光。
仿佛忽忽闪闪间,一生便走完。
晚安。
晚安。
心中是无言的叹。
此生,或许还有很多夜晚,遗憾的是再也不是我,对你说晚安。
他转脸,离去,抬眼,却见程天佑,沉默不言地站在自己面前。
相峙而立了一会儿。
他先开口,说,我凌晨的飞机。
程天佑点点头,说,新年有派对,听说你回国,还想喊你。
他说,下次。
程天佑看着凉生离开的背影,其实,刚刚他已到楼下,刚要下车,就看到了凉生匆匆进楼。
颜泽警惕地说,大少爷。
他坐在车里,没有动弹,寂静如山。
颜泽急了,说,大少爷,您不赶紧去看看,难道就不担心……
他拍拍手,制止了颜泽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看楼上那盏守候着自己的灯,缓缓地说,她如此信任我,愿意将一生都托付给我;如今,这区区几分钟的信任,我还给不了她吗?
此刻,凉生已离开,楼上的灯已黯,只剩下电视机忽闪的光。
许已是满屏雪花了吧。
隔壁楼,程天恩看着楼下这一切。
汪四平给他拿来药。
他吞下。
汪四平不忍看,总觉得他吃药时有种和血吞的感觉;然后,他顺着天恩的目光,望下去,说,怎么夜里来回,又不是贼。
程天恩淡淡倦倦,说,不然呢……让龚管家看到?会让他喊大嫂的!再吃一杯她捧上的绝情的茶,就像大哥当初那样?他笑笑,说,我这三弟是何等聪明的人!
汪四平叹气,说,大少奶奶就这么把他忘了。
程天恩笑笑,不置可否,只是说,能忘掉也是福。
汪四平一听,立刻努力发挥他溜须拍马的功能,说,所以二少爷英明!要不是二少爷让人制造车祸,想惩罚钱至,大少奶奶也不至于突然傻了似的要嫁给大少爷。大少爷当时居然还生二少爷的气!真是……
程天恩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汪四平一看不好,忙收好舌头,说,二少爷!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
说着,他撒腿就撤。
汪四平走后。
整个房子,空荡荡的。
全是寂寞。
他低头,钱包里,隐匿着一个少女的照片,明亮的微笑,如同春日风,夏日花,秋日水,冬日雪。
金陵,能忘掉一个人,多么好。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自己能做到的,却往往做不到。
比如,忘记你。
253他说,没事,有我在。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程天佑已在窗边,站着,端着一杯热茶,看风景。
白色的窗帘,衣衫熨帖的男人。
抬头勾首,皆是风景。
我看着他,如同看着这世界最好的风景。
我想起了十六岁,也是这样的阳光,这样的窗帘,这样的他。
他回头,看到我,说,你醒了?
我笑笑,微微的歉意,说,我本来在等你回来的。不知道怎么就睡了。可能是看的电影太无聊了。
他说,是我这些天回来得太晚。
他说,以后如果我回来得晚,你就不必等我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我喜欢等你。
他笑笑。
后来,我才知道,程家的子弟,一般成婚之后,女眷都会搬到香港旧宅里,相应地有圈子有伴,男人们忙工作应酬,也不必太分心。
早餐时,程天佑就此事问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说,我想和你一起。
他说,接下来的日子,一旦接手工作,我会很忙。
我说,没关系,我这里有朋友。
他说,好吧。
然后,他突然问,说,明天新年派对,我可以介绍我这边的朋友他们的女朋友和太太,免得你无聊。
我张了张嘴,最终,说,好啊。
程天恩在一旁,笑笑,说,大嫂看起来不喜欢陌生人。
程天佑没说话。
钱至说,他元旦后要请十天假,陪金陵去美国见父母。
程天佑说,好事。去吧。
程天恩飞快放下刀叉,说,你们吃吧!我去公司!
那一天,金陵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约了八宝。
八宝说,小说里,总裁总是有大把大把时间谈情说爱呢!你小心程总裁说不定是外面有人,要雨露均沾!
我说,他真的很忙,我知道。
我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助理,那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想想,会让人窒息疯掉;只是现在,他是我的先生,我突然多了一份深感同受的心疼。
我说,我只是担心我不去香港,他会不会介意?虽然,他没明说,但听起来,他似乎很希望我能去香港……
八宝说,我听说,这种旧家族的所谓贵妇们,每一样的珠宝、甚至包包、都是向家里“借用”的,没有一样是真的属于自己。你要去了,多拘束啊。
我说,我不怕,只是,我想留在这里陪着他。
八宝说,啧啧,伉俪情深呐。可一个自由惯了的人,也过了半年的热乎日子,现在又回到了花花世界,你这是给他添堵。
我叹气,算了!我跟你说不清。
八宝就笑,说,你知足吧!在这人人悲催人人傻的特殊时刻,能约到我。如果我都没时间,你就只剩下薇安了,那个二次元的生物,你跟她聊什么?!
我正无言,程天佑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如同冬日的一缕暖阳,他说,你在干吗?
我说,和朋友喝咖啡。
他说,不错,我今天有时间,过去一起。
我一愣,说,好。
八宝在一旁,说,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重视你,至少愿意参与你的朋友圈。
程天佑来之前,我和八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说,金陵后天和钱至一起去美国了,你一会儿给北小武打个电话,我们组织一下给她践行。
八宝说,看来我还没跟你说,北小武失踪了!
我说,啊!
八宝说,他很久之前跟薇安借了一笔钱,这两天,人突然消失了,找不到了,薇安急用四处找他,还是我替他还的。
我说,北小武借钱干什么?
八宝冷笑,这你就得问你的好姐妹小九了。
我忙掏出手机,拨打北小武的电话,提示关机,我问八宝,说,你能联系上他吗?
八宝说,我能联系得上我还会替他还钱吗!
我说,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八宝说,不会吧?要不等你们家那位来了,我们一起去他房子找找。
我说,好。
程天佑走进来的时候,八宝略激动,说,总裁你好!
程天佑一愣,礼貌地笑笑,同她招呼,然后看着我,说,只有你们俩,我还以为大家都在。
八宝说,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我们的朋友最近每一个都活得很激烈。
侍者端来白水,问他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程天佑谢过,说,这样就好。然后,他转脸,看着八宝,礼貌地笑笑,说,看得出。
那一天,我们去了北小武的住处。
八宝刚要拍门,门就自己开了。
我和八宝吓了一跳,八宝说,他不会也吸毒了吧?脑子坏了,不锁门啊!
程天佑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颜泽。颜泽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说,没人。
我说,要不,我们报警吧。
八宝就笑,他以前不也是老失踪吗?一个大老爷们,应该没事的。然后,她看了看屋子,说,你们走吧,我给他收拾收拾房间。这鬼象样子……
我和程天佑下楼。
我说,我还是不放心。
程天佑看了看颜泽,颜泽说,说,那就先备案一下,免得意外。
程天佑点点头,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有我在。
突然,楼道里响起了八宝惨烈的尖叫声。
我的心咯噔一下,颜泽已经冲了上去。
我和程天佑也迅速地上楼。
当我们推开门,冲进去,八宝直直地立在那里,还手里抓着被单,床底下是一大堆一大堆的钱,鲜艳无比。
我也呆住了。
254我只是想让我的太太明白,他的先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那天夜里,一直到吃过晚饭。
我和八宝都没从那种震惊中醒过来。
车上,八宝靠在我的肩膀上,喃喃着,说,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这么多钱啊!他不会是贩毒了吧!
我没说话。
八宝突然起身,说,你和这么多钱睡过吗?
没等我回答,她直接将脸别开,那无视的姿态分明是——好了。不用回答了。你这穷人,我用头发丝儿想想就知道没!
然后,她又拍了拍正在开车的颜泽,说,你和这么多钱睡过吗?
钱至:……
她拍到程天佑的时候,还没等开口,颜泽就说,程总没睡过这么多钱,但肯定睡过值这么多钱的女人哈哈哈!
哈哈哈到一半,颜泽就觉得不对,忙道歉,说,太太!我是在胡说八道!程总对不起。我实在太活泼了。
程天佑黑着脸,没说话。
我将脸别向一旁。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我揶揄他的时候,并不介意,只做玩笑;当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时,情绪……嗯,似乎有些坏。
夜里,他在书房里。一盏灯,勾勒出他俊美的容颜。
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轻手轻脚搁在他的桌子上。
他突然喊住我,姜生。
我回头。他开口,说,其实,我是个私生活很简单的人。
我看着他。他说,我不希望我的太太对我有错误的认知。那些八卦里的我,不是我;那些桃色绯闻中的我,不是我;那些别人玩笑话里的我,也不是我。我还是品行过关的人。我有责任心,正直,相信爱情,信奉婚姻。
我看着他,不解他怎么突然如此严肃地跟我说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我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生气我之前跟你开的那些玩笑尺度太大?
他拖过我的手,搁在自己胸口,说,我只是想我的太太明白,她的先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
他那么严肃,那么认真。如同宣誓一般。
我的心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是感动,是酸涩,是说不出的感觉;不得不承认,男人掷地有声的誓言,比甜言蜜语更令女人震撼感动。
他转脸,看了看卧室的大床,又看了看我,眼眸如魅,意味深长地说,当然,今天晚上,我就不打算洁身自好了。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抱起我,往卧室里走去。
255你于我,就像一场盛宴,聚时何其欢,散时终须散。
这一天,是2012年的最后一天,程家有派对。
程天佑被黎乐喊去,我被程天恩邀请一起去门前迎接小伙伴,我也学着仪态万方,微笑,点头,寒暄,极尽一个女主人之能事。
程天恩那个得力的女秘书已经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只消早做足一个半小时的宴会女主人,就完美收官。
程天恩很得体地将我引荐给他们,我们家大嫂。
我一一微笑,一一握手。
无人之时,他突然说,大嫂,我特别喜欢看你没心没肺的笑。
我看看他,不管他这话,是敌意,是讽刺,还是其他,只要想想他那些隐秘着的不能告人的痛苦,我便也就没有回嘴,只是说,谢谢。
每个人,都带着伤,锦衣华服之下,小心遮挡。
包括,我眼前,这个骄傲到死的程天恩。
程天佑下来的时候,黎乐也跟了下来,卷曲的长发,心事重重却依然迷人的模样。
我走了过去,他也笑着走过来,问我,累不累?
我说,很好,你们的朋友多很nice!
他说,你的朋友没来,蛮遗憾。
我叹气,抬头,努力地笑了笑,说,八宝不是说了吗?最近我的朋友们都活得……很激烈。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人生常会不如意,总会过去的。
突然,他一脸愕然,我转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宁信正微笑着,走了进来,和一圈人微笑着,招呼着。
程天恩摊手,严肃地说,我没请她。
程天佑看着我说,没事的,有我在。
我冲他笑笑,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说,也有我在。
他微微一愣,瞬间,明了,望着我,是无法言说的欣慰。
我不希望在爱情和婚姻里,自己总是依附,总是需要保护,我希望也是一个人坚强的后盾,有力的主心骨。
我牵着他的手,一同上前与宁信招呼。
她优雅得体,我笑容可掬。
然后,没有然后了。
我和程天佑离开宁信,程天佑突然说,八宝会来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八宝已经走了进来,令人惊艳的模样。
我忙迎上去,热情地拥抱了她,嘴唇不动,小声哼着,说,我还担心你会打扮得像只火鸡。
她也热情地回拥了我,小声哼着,嘴唇不动,说,开什么玩笑!老娘出场,必然是Party Queen!
我说,你是Queen了,我这个女主人是什么?炮灰吗?
她笑笑,说,你是Queen’s mother!
我说,你才那么老呢!
那天,五湖星空签约的明星也有到场,苏曼来的时候,与我无比亲热,就跟失散多年的姐妹一般,又是拉手,又是拥抱,我觉得自己都快被她勒死的时候,她看到了程天恩,眼睛一亮,于是,转眼间,他们两个人就消失在我眼前了。
八宝说,苏曼这是白费心机啊。
我愣了愣。
她撇嘴,说,听圈里朋友说周慕要清算她呢。当然,只是听说,所以啊,她现在急需一个大靠山!可惜啊,她找错人了!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少说话!
八宝说,OK!
她说,贵妇!你有没有款合适的总裁介绍给我呀!免得我总想着北小武那堆钱!我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不爱他了,他又用一床的钱将我砸得我重新爱上了他,怎么办!
我盈盈地笑着,招呼着其他人,转脸小声回她,出息!
程天佑在一旁,招呼客人,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们这边一眼。
宁信走过来的时候,八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我笑着看着她,说,刚才看你和他们聊什么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笑,掩嘴,说,聊吸血鬼。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哦。
她笑,说我跟导演说,真可以拍这么个片子,就叫《吸血鬼》,写朋友情谊的!真实的事儿!
然后,她说,总有这么一种人,明明做过伤害你的勾当。然后,悄无声息地在你身边潜伏着,就像是吸血鬼一样,吸干你最后一滴血。你以为他们是想和你做好朋友?不!他们只不过是想在你身边,以便于观察你是否知道了真相!可以最快最直接地得到蛛丝马迹以求自救,也或者,是想和你建立起情谊,让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不能忍心还给他们报复。朋友?呵呵。吸血鬼!
然后,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太有趣了!我继续和刘导说去!然后,她对我和八宝举杯,说,你们慢慢聊!
她走后,八宝的手微微地抖,她猛喝下一杯酒,说,她神经病!
我笑笑,说,所以,你得原谅啊!
八宝看着我,说,我去抽根烟。
我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脑袋,就像安抚暴躁的冬菇,说,好啦!知道你为我气不过!别生她的气了。
八宝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刻,她的眼神那么复杂,眼眶微微地红,她说,姜生!
我说,嗯?
她说,你就是一傻瓜!
然后,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我愣在那里,心里却想,这家伙,怎么也这么矫情了。
直到烟火盛放,程天佑走过来,请我跳第一支舞。
香槟,音乐,鲜花,冷焰。
我拥着他,如同拥着全世界。
那一刻,什么都不必想,只要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怀抱。
他说,我从没有想到,你会跳舞,而且这么好。
我说,我这么虚荣的女人,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就想高攀嫁给你,怎么能不处心积虑,挖苦心思学习“上流生活”的技巧呢。
他笑,笑容比烟火灿烂,说,这是我听过你说的最动听的情话。
我垂首,看着胸前,他送我的那根星月项链,说,其实最动听的情话,我刻在了小岛房子的树枝上。
他说,是吗?那下一个圣诞节,我一定去找到。
我看着他,眸子里是光,是泪,我轻轻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
程天佑,这半年,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也是我担惊受怕的时光。
因为我知道,你于我,就像一场盛宴,聚时何其欢,散时终须散。
其实,这世界,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是共赴一场宴席的客,聚了,终归是要散了的。
多么希望,这一刻,便到云荒。
只是,云荒未到,金陵便到了,她失魂落魄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刻,四座皆惊,我从程天佑的怀里缓缓抬头。
256如果不能在一起!要那么多幸福又有什么用!如果能在一起,万劫不复又怎样!
金陵直勾勾地看着程天佑,说,他在哪里?
程天佑愣了愣,说,钱至他请假了。你们明天不是……
我却懂得,那一个“他”是谁,我笑着,迅速将金陵拉到偏厅里,流淌的音乐,盖住了仓惶。
她依然直勾勾地看着我,说,他在哪里?
我说,金陵,你冷静一些!好不好!
金陵看着我,说,像你一样吗!不!姜生!你不是冷静!你是残忍!
她说完就后悔了,有些仓皇地过来,试图拉住我的手,她说,对不起,姜生。对不起!
我冷静地看着她,说,你明天就要和钱至去美国了,你们是要结婚的。你还是忘记程天恩吧。你们不会幸福的。
她说,那也给我一场车祸,让我忘记啊。
她说,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要那么多幸福又有什么用!如果能和他在一起,万劫不复又怎样!
我说,金陵!你疯了吗!
她说,姜生!我没疯!
她看着我,说,当年,程天佑失明,为了不连累你,将你狠狠地逼走,谁知道真相之后,在巴黎街头哭成狗!如今,我知道了程天恩之所以不择手段逼我离开的真相,怎么我难过,我悲伤,我就是疯了呢?我和你所经历的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我爱程天恩!
我转身,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是为钱至难过,他是爱金陵的,爱到明明知道,将来她尾椎骨碎裂后很难再生育了,却还是跟她求婚……而此刻,他一定收拾好行李,只等待着,明日与心爱的女人,白云蓝天。
我也心疼金陵,没有一个女人,当她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为成全自己的幸福,而独自默默承受那么多,不会成魔成疯。
我更知道程天恩的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爱情里,哪里有对错?
可是,爱情里,正确的方向又在哪儿?
我独自难过,金陵已经离开,满屋子地喊着那个让她疼痛了整个青春的名字,程天恩!程天恩!
程天恩!你在哪里!
程天佑走进来,他说,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看看他,说,没事。只是不知道,明天钱至……
程天佑看着我,说,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别担心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选择,就得有担当。
我看着他,点点头。
他轻轻地,拥住我;我亦将脑袋搁在他的怀里,心乱如麻。
这一刻,无论外面那么多热闹,都不属于我;唯独这个怀抱,真真实实地属于我。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低头,居然是北小武的来电。
我对程天佑笑笑,说,真难得,是北小武。
我刚接起,说了一声,喂。小武同学!是不是找不到那堆钱……
一个带着痛哭的女声,绝望与恐惧地喊着我的名字,是小九的声音,尖锐着,颤抖着,泣不成声,她说,姜生!快来!救救他!救救……
程天佑看着我惨白的脸,说,怎么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说,北小武好像出事了!
说完,我也恢复了清醒,飞快往外跑。
八宝正在一旁和一个美男子交谈着,她看到我脸色苍白的样子,竟然也走了过来,说,怎么了?
我机械一般重复着说,北小武出事了!
八宝也呆了,直接不管不顾将礼服的裙摆踩得乱七八糟,最后干脆将裙摆从大腿处“唰——”一声撕开,就跟着我跑了出来。
2012年最后的一夜,注定是个不成眠的夜晚。
257都说我们走着走着就散了,可是,姜生,你告诉我,怎么走我们才走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