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十八里有个村子,村中小路直通恩州城,天黑之前想来能到。”
楚靖沉吟片刻,点点头,“好,那就向西绕路。这样既不毁农田,又能在恩州休整一夜,一举两得。”
“是。”墨竹严肃着脸,躬身应下。
转过身去,却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朝云杉挤眉弄眼——主子真是越来越能装了!
云杉抬头望天——别跟我说,我已经换了主子,你不知道吗?
墨竹丢给他一筐鄙视的大白眼。
等到苏篱彻底清醒过来,已经坐着马车走了一大截。
楚靖敲敲他的脑门,调笑道:“亏了我还没做什么,不然的话,照你这个样子,八成是怀上了。”
苏篱抹了抹不存在的口水,蒙蒙地眨了眨眼,“什么怀上?”
楚靖暧昧地瞄向他的肚子。
苏篱狐疑地揉了揉,继而一顿,脸色瞬间爆红,“整日胡说!”
“哈哈哈……”楚靖笑倒在软垫上。
苏篱抢过他的折扇,压着他便打。
楚靖假装躲避着,实际总能挨到那么一两样,权当逗着媳妇开心。
车外的亲卫们支着耳朵,眼红的同时又有种暗搓搓的兴奋——等到主子这个万年老光棍被王妃殿下收了,他们的小娘子是不是也就不远了?
骏马踢踢踏踏地走着,楚靖一路逗着苏篱玩闹,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远远地听到狗儿的吠叫,苏篱挑起车帘一看,正瞧见不远处袅袅的炊烟。
墨竹扬声说道:“主子,前面便是十八里堡了!”
楚靖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走快些,还能赶上老乡家的午饭!”
大伙都跟着笑了起来。
离着村口还有一段路,便看着一个土坯垒成的房子,坐北朝南,整整五大间,前面还带一个宽敞的院子,用半人高的木栅围着,在一众低矮的茅屋中显得十分气派。
郎君大人挼着胡须,笑呵呵地说:“此屋放在村内,便是大户人家了!”
一个年轻的兵士笑嘻嘻地开口,“既是大户人家,能不能进去蹭顿饭?”
“就你那无底洞的胃,还不得把人家给吃穷了?”
“咱自带干粮,借口热汤喝总行了吧!”
“哈哈哈……”
屋主大概是听到动静,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苏篱正扒着车窗往外看,不期然对上一张略为熟悉的脸。
“苏小哥?”孟良率先认出了他。
苏篱面上一喜,隔着窗子执起手,“孟先生。”——先前闲谈着他便知道,孟良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没想到刚好是这个村子。
有缘重逢,孟良热情地拉着他们进屋去坐。
楚靖也不推脱,叫人把车上的干粮、肉脯搬下来许多。
孟良有心推脱,然而瞅着一个个人高马大一看就很能吃的护卫,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侍郎大人抚着短小的胡须,笑眯眯地问道:“这么大的院子,就小哥一个人住么?”
孟良笑笑,温声回道:“夫君一早去了镇上,饭前便回。”
侍郎大人听到他的称呼,手上一顿,继而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面上并无任何异样。
倒是两位年轻些的员外郎,不自在地撇开头,视线在院内胡乱扫着。
孟良依旧温和地笑着,目光清澈平和。
苏篱看着他,心里暗暗地佩服。
有人注意到东边那间大通屋,里面摆着整齐的桌子和矮凳,不禁好奇,“这是……”
不等孟良回答,苏篱便抢先说道:“孟先生是村里的西席,教导童子们读书识礼!”言语间颇多维护之意。
孟良连连摆手,“不过认些字而已。”
一位员外郎压下先时的尴尬,好奇地问道:“先生是哪一年的秀才?近些年恩州的参考的不多呀!”
另一位也插口道:“我只记得大前年殿试,恩州有位姓孟的举人,作出的文章颇得官家赞赏。”
那一年刚好轮到工部主持,是以他们对此印象很深。
侍郎大人点点头,“如果本官没记错,似乎是位叫‘孟良’的年轻人……”
孟良执手,淡淡地笑道:“正是学生。”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半晌,苏篱才愣愣地问道:“你为何……没有授官?”
“恰逢母丧,孝期过后又成了亲,索性在这乡野间安了家。”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虽然大楚民风开放,纳男妾、娶男妻并不稀奇,然而,在官场上对于好男风者隐隐有些排斥。就像两位员外郎最初的尴尬一样,虽不会鄙夷,但难免觉得不便。
孟良自始至终微笑着,态度淡定而坦然。
苏篱捏了捏手指,隐藏了多日的心结隐隐有松动的趋势。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