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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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浩男摇着头,“完了,看来昨夜无风无浪。”

游观月耳朵一动,微不可查的凑近些,“你怎么知道?”

上官浩男心想可不能在背后议论教主大人的床帏之事,要被押上祭仙台处刑的。于是他邪笑着耍赖,“我不知道啊,不过星儿一定知道,你去问她嘛。”

——男人嘛,要是阴阳和谐了,应该红光满面眉目舒展才对,怎会出去买个面饼夹肉跟火并了北宸六派一样,眉宇阴郁,满是冰渣。

游观月:“呸,不说就不说。”

周围的风景愈发诡异了。

之前的树林虽说过分绵密,好歹还是正常的植被模样,然而往林地深处走了一个多时辰后,蔡昭发现脚下的土壤越来越湿软,周遭的树干也越来越扭曲细弱,到后来索性退化成弯弯曲曲的藤蔓,几根甚至十几根缠成一株,株与株之间亦是牵丝扳藤,阻拦去路。

更心惊的是,这里的土壤是红色的,藤蔓也是红色的,且愈往深处,色泽愈发浓厚。

为免摸不到回去的路,慕清晏在进血沼前就从包袱中取出一大捆极长的金丝细线,一头系在目所能及的最后一棵正常树干上,另一头他挽在臂上慢慢放出。

“昨日你们就是靠这个法子出去的?”蔡昭盯着那细细的金丝绳索。

慕清晏道:“昨日准备的绳索还不够长,今日的差不多够了。等绳索用尽你我若还走不出血沼,就原路返回。”

蔡昭心下默默,心想以慕清晏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居然会谨慎到用绳索自救,可见昨日他们三人遇到何等的凶险。

又走了一阵,蔡昭觉得脚下吃力,行走时只要自己脚掌落地时间稍长,甚至提脚略慢些,就有陷入泥沼之虞。

“原来这就是血沼泽。”蔡昭看看自己靴底,上头沾满了粘稠的深红色泥浆,再看看周围,一株株深红色的藤桩愈发形态诡异,扭曲蜿蜒,还有围绕着藤蔓盛开的小小花簇,状似兰花,但花叶皆是诡异的赤色。

“这藤蔓居然喧宾夺主了。”她凑近了细看,“天下的藤蔓大多是依附树木而生,可这里的藤蔓竟将原本的树干尽数吃空,自己取而代之了。”

她正要伸手去摸却被慕清晏阻止,还递来一副皮革手套。

“别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他道,“你看着。”说着,他从笼中取出一只野兔,向着一处绵密的藤网中丢去。

诡异惊愕的一幕出现了,原本紧紧缠绕的藤蔓竟似活的一般扭动起来,将那只活蹦乱跳的野兔缠在其中。这只野兔颇是健壮活泛,它四肢用力蹬跶,便是寻常成人的手臂都未必控的住,谁知没等蔡昭错个眼,这野兔就一动不动了。

蔡昭大奇,再度凑近去看,只见藤蔓上附着细细的透明粘液,通过细小的藤刺扎入野兔皮肉中。这时,紧紧交缠的藤蔓各处的节眼处渗出一层深红色的血色脓液,开始缓慢腐蚀野兔——然而此时野兔还活着,后半截身子已露出森森腿骨了,它的眼珠还在转动。

蔡昭曾在雪岭中见过巨大的蟒蛇,知道世间有一种生物会活着将猎物吞入腹中,绞碎其筋骨,然后用腹中酸液慢慢将猎物腐蚀干净。

如今差不多做法的一幕,毫无遮挡的展现在蔡昭眼前——她一阵恶心。

慕清晏瞥她一眼,旋即指尖弹出一粒石子,砰的击碎野兔脑袋。

蔡昭刷白着脸侧过头,强自镇定:“听说滇南地带就有能吞噬活物的花草藤木,没想到这里也有。”

“接着往前走吧。”慕清晏简短道。

蔡昭抬起满是黏土的靴子,经过那株藤蔓时她心中忽掠过一事,脚下一滞。

慕清晏问她怎么了,蔡昭喃喃道:“……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慕清晏问是什么事,蔡昭一本正经:“关于如何在沼泽地带嫁接桃花树的若干办法。”

慕清晏俊面不悦,冷哼:“当面撒谎!”拂袖而去。

蔡昭心虚的红了脸,赶紧跟上。

环境愈发潮湿了,周围雾气蒙蒙,竟连前后十来步开外的情形都看不清了,这还是在白天,若是夜晚,情形实不敢设想。

慕清晏见女孩累的轻轻喘气,提起艳阳刀刷刷砍倒三四株藤蔓。离开根茎的藤蔓剧烈扭动,仿佛有生命一般疼痛痉挛,藤皮上疙瘩眼暴张收缩,藤条上的关节甚至发出如同磨牙的咯吱之声,看的蔡昭触目惊心。

慕清晏毫无感情的将这些藤蔓踢到一处,横七竖八的铺在沼泽上,再将革质包袱皮展开铺好,拉着女孩坐下歇息。

“地上的土壤越来越湿了,我应该是在一直往前走的。”蔡昭喝了点水,暗暗给自己鼓劲,“……不过,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眼熟呢?”

慕清晏疑惑:“莫非这里排布着落英谷的阵法?”

“要是落英谷的阵法我早认出来了。”

“那就是青阙宗的阵法了。”

蔡昭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在宗门虽然三天两头的摸鱼,但也不至于连自家门派的阵法也认不出。”

慕清晏轻笑一下,“先别想了,就算有阵法也不会布置在这么外围之处。再往前走一段,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血沼泽了——我们昨日就走到那一处。”他指着前方。

蔡昭笑道:“难为你们还能原路摸回去。”

“我们没摸回去,昨日兜兜转转直到日落时分,我们全然迷路了。”慕清晏抬头望去,“最后只好跃上藤蔓,从上头直线回去。”

蔡昭哎呀一声,“我怎么没想到,那我们现在也可以从上头进入血沼中心啊。”

慕清晏看她一眼,“你自己上去看看。”

两人旋即腾空跃起,扶着藤蔓梢头向上看去,蔡昭顿时大失所望。

且不说这藤蔓十分高大,处处都渗着可能含毒的粘液,可恨的是藤蔓最顶端的末梢还生了一丛丛高逾人身细如毛絮的蕊丝。这种像蒲公英一样一吹就摆动的细韧毛蕊,轻功再好也站不上去,偏又遮挡了视线。

“这蕊丝毒性不弱。”慕清晏拎着蔡昭跃下藤梢,掀起自己的衣袖给她看,白皙结实的小臂上是一道道像被腐蚀出来的血痕。

“昨日我们三个为了出去,撕下衣裳下摆将头脸盖好,拼着沾上这蕊丝,向着南面旷野的方向不管不顾的一路直线跃过去。我有青云纵护着还好些,游观月与上官浩男都受伤不轻——昨夜遇到你们的时候,我们刚刚疗伤更衣完毕。”

蔡昭恍然:“难怪你今天没让他们两个跟来。”她顽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慕老板挺体恤手下伙计的嘛。”

慕清晏面无表情:“他们来了也没用,凭添累赘罢了。”

歇息片刻,两人再度启程,然而前方的浓雾开始隐隐透出猩红之色了。

慕清晏:“前方开始就是瘴气了,闻久了容易晕眩麻痹,最好嘴里含一颗辟毒的丹药。”他低头,“你们落英谷的清心丹闻名天下,小蔡女侠拿两粒出来吧。”

蔡昭一阵尴尬:“我,我没带。”

“嗯?”慕清晏嘴角讥嘲:“全无准备就敢进入血沼?小蔡女侠真是艺高人胆大。”

蔡昭磕巴了,“出出出门时没带,但我会配的。本来以为广天门的事很快了结,到时候我慢慢准备一应所需,谁知道会这么倒霉,跟我爹娘话都没说两句就被一路追杀进血沼啊!”

慕清晏眼中隐隐含笑,嘴上却道,“我早说了,跟着宋郁之能有什么好事了。”

蔡昭心想我跟着你没遇上多少好事,背上的鞭痕一道没褪呢,正暗暗吐槽着,不妨唇瓣被塞进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她舔舔舌尖的丹药,“怎么是甜的,像糖丸呢。”

“再甜也别咽下去了。”慕清晏收回手指,转身向前走去。

蔡昭望着前方慕清晏修长的背影,嘴里甜甜的,是她从小喜欢的桃果味。她忍不住笑弯了眼,随即又生怅然。

两人继续向前行进,慕清晏拿出第四卷 金丝细索,将两股绳索末端绑牢后,他道:“这是最后一捆了,届时若还是走不出去,咱们就回去。”

蔡昭认真的点点头。

此刻,他们周遭是诡异的深粉色雾瘴,脚下的土壤是近乎流动的泥浆,隐隐蕴含着一股下坠引力,宛如地下蕴藏着一口无底深渊,想将陷入沼泽的活物尽数吞没。

适才慕清晏陆续放出两只活蹦乱跳的野兔,都没跑出多远就活活陷进沼泽中,亏得慕蔡二人轻功卓绝,足尖一踮泥沼即跃开。

天色渐暗,连带血沼中的光线也愈发昏暗,慕清晏第五回 砍倒藤蔓植株时,蔡昭拿出一枚夜明珠挂在自己右手腕上照明,眼见砍断的藤蔓一落地就开始缓慢下沉,他们也只能在藤蔓彻底沉没前稍稍立脚歇息。

“我还是觉得这里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蔡昭苦苦思索。

慕清晏看着自己手臂上只剩两三圈的细索,“你别想了,歇口气我们就回去。”

蔡昭抬起小脸:“慕清晏,我们是不是陷进血沼迷阵中了。”

慕清晏:“你知道我这四捆细绳全部拉直了有多长么?若是我们始终是直线往前走的,此刻早该走出血沼了。”

蔡昭默了,“……所以我们的确是被引着绕路了,可我全然没察觉。”

慕清晏淡淡道:“还是等烈火营的人来放火烧林吧,任它天地间鬼斧神工,待一把火烧干净了,我看还能有什么花头。”

蔡昭微笑:“要是把修炼《紫微心经》第二重天的关键给烧了怎么办?”

“烧了就烧了,反正我又不打算练那劳什子。”

蔡昭先笑后叹,落英谷一脉大多对植被天然有亲近之意,她轻轻道:“血沼虽然诡异,可外头一圈的林子却可惜了,能长这么大片这么茂密不容易,最后要一把火烧了,唉,我本来以为你叔父都能找到里头的秘密,我们也能找到的……”

“你真是可惜外圈的密林么,莫不是在可惜广天门的北面以后没有屏障了?”

不得不说慕清晏思路清奇与众不同,蔡昭正要回怼,忽的心头一动:“我刚才说了什么?”

慕清晏嘴角一歪:“你说,‘原本以为我们也能找到的’。”

“不不,不是这句,前面一句。”

慕清晏见女孩面色凝重,也严肃起来:“你还说,连我叔父都能找到里头的秘密……”

蔡昭轻轻颤抖,夜明珠的微光下,她的瞳仁微微扩大:“二十年前,你叔父不是一个人来血沼的吧。”

“嗯,十有八九是和你姑姑一道来的,这又如何。”

“所以,找到血沼秘密的不是你叔父,而是我姑姑。”蔡昭转回身,再度环顾四周,“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觉得这里眼熟了……”

慕清晏正要发问,却见蔡昭面色惊恐的大喊起来:“糟了!咱们赶紧原路返还,这里是陷阱,我们中陷阱了!快走快走!”

慕清晏神色一紧,当下拉住女孩顺着金丝细索的方向回去,谁知两人的足尖刚点到回程的路径上,就如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原本近乎凝滞的血色泥沼忽然剧烈动静起来,身后本在缓缓下沉的藤蔓枝条瞬间被吞没,犹如腥稠的血海翻起波浪。

蔡昭一脚踩进泥沼,尖叫起来:“泥沼中有东西在咬我脚!”

慕清晏连忙劈断一根粗藤,把女孩拉了上去,“我们上树!”腾空时,正好看见女孩皮靴上咬着一条极丑陋可怖的血色无眼肉虫。

蔡昭恶心的恨不能把靴子扔了,慕清晏迅速当空一刀,斩断肉虫。

两人几次在藤蔓上点足,刚飞跃至半空,四面八方射来滴落着腥臭粘液的藤蔓,慕清晏连忙将艳阳刀交给女孩,自己从背后抽出‘拂盈’。蔡昭知道‘拂盈’讲究的是以柔克刚,并不以刚猛锋锐见长,于是她尽快出刀,拼命多劈砍藤条。

金银两色光泽在昏暗的藤网中四处劈刺,仿佛一线曙光急欲挣脱出十八层地狱。

蔡昭刚靠上树梢,不等歇口气,侧眼见到七八只五彩斑斓的蝎子无声的顺着枝条蹑了过来,尾部猩红的毒针堪堪要戳向自己的手臂,她连忙回刀一挥,众蝎顿时一刀两断,然而蝎尸飞溅起黄黄绿绿的汁水,瞬间烧穿蔡昭的衣袖,渗入皮肤。

蔡昭一声痛呼。

“你怎么了!”慕清晏一把扯过女孩,只见雪白的手臂上被烧出了一长串黝黑的血泡。

蔡昭越过慕清晏的肩头,看见十来只形象狰狞的花甲蜘蛛垂着蛛丝缓缓下来,连忙挥刀同时大喊,“先别管我了,咱们要赶紧出去!”

慕清晏拎着蔡昭跃下滕梢,“砍几株藤蔓当筏子!找粗点的!”

蔡昭会意,于是两人一面躲避各种毒虫毒藤,一面拼命劈砍粗壮藤蔓。

一道金红色光芒闪过,蔡昭瞅准了一株数根粗藤缠成的植株砍下,粗藤如麻花般散开,里头露出来一件大物,蔡昭原以为是树干,定睛一看却是一张肿胀湿润的人脸,面部肌肉僵硬,两只空洞的眼珠似乎盯着自己。一根血色细藤从他的太阳穴钻入,又从头顶伸出,仿佛在吸食他的脑浆。

——这是一具被血沼‘吃’进去的人类尸体。

“啊啊啊……!”蔡昭忍耐不住尖叫起来。

慕清晏回身一剑劈开剩余的藤蔓,让那尸体直直落入泥沼。

“当心你身后!”蔡昭冲着他背后惊恐大叫,同时咬牙挥刀过去。

一株藤蔓在慕清晏身后悄无声息的散开,露出原本包裹在里面的半具惨白泛绿的人身——他张着大嘴,脸上两个腐烂发黑的血洞,眼珠已不知哪里去了,只余一根细细的血藤钻在眼眶中,从嘴部探出。

散开的藤条则从上下几个方面‘游动’过来,蔡昭强忍着害怕与恶心,迅速绞断这些活物般的藤条。这不是唯一一株‘聪明’的藤蔓,四周的藤蔓全都哗啦啦动弹起来,纷纷散开合抱的形态,落下腐蚀程度不一的人兽尸身,然后扭动着向两人攻击。

两人一面抵挡,一面奋力向来路方向奔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水银般的剑光一阵闪动,慕清晏利索的划断数条追缠上来的手腕粗的藤条。

“这是落英谷的阵法……”

“你刚才还说不是!”

“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是,但是以前是!”蔡昭既不敢落足在泥沼上,只好去踩掉下来的尸身与藤条,全身沾满了藤条粘液和血色泥浆。

“这是落英谷以前的阵法!我从没见过真的,只在书上读到过!”

两人一路疾驰,金丝细索不知何时也断了,慕清晏不住回身劈砍,两人不知奔逃过了多久,渐渐感到脚下的泥沼开始变‘硬’了。蔡昭一脚踏实,见周围的雾气也变淡至半透明状,便一把拽住慕清晏,“这里差不多了!”

慕清晏止步,果然见后面不再有藤蔓追来,甚至一旁还有块露出地面的大石。他长长出了口气,一面低头拉蔡昭的手臂查看伤势,一面道,“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蔡昭顺势与他一起坐在大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们落英谷两百年来都没怎么兴旺过,柿子捡软的捏,你们魔教也不是吃素的啊。那我们靠什么自保,当然是靠阵法啊!让来袭者有来无回,不敢再来造次。不过再好的阵法也顶不住一直用一直用啊,迟早会叫冤家对头破解出来的……哎哟你轻点!”

慕清晏拿了把小银刀挑破女孩手臂上的红黑血泡,正给她挤着黑血,横了她一眼,“还有力气叫唤,可见伤势不重。”

“我刚才说哪儿了,哦对,不能一直用同样的阵法……”蔡昭道,“是以我们落英谷每隔一两代或数十年,就会在阵法关键处稍加增减,好迷惑敌人。不过最近这二三十年,落英谷的阵法变动的比较厉害。”

慕清晏抬起清俊的面庞,“这是为何?”

蔡昭吐槽:“还不是你曾祖父栽培的好养子,聂老大雄心勃勃积极进取,每日都想着如何剪灭六派一统天下呢。”

慕清晏作势欲咬女孩粉臂,蔡昭惊呼一声,极力正经肃穆:“你放尊重些,我们已经说好了以后要各自天涯的,你再敢轻薄我我就……啊!”

慕清晏啪的拍在她手背上,然后含住挑破的黑红血泡处,缓缓吮吸起来。

蔡昭觉得手臂酥麻麻的,脸都红了,“慕教主真是侠肝义胆……”

慕清晏吐掉脓血,又给自己与女孩各服了一粒解毒丹,才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也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我还是继续说吧。”蔡昭摸摸自己烫红的脸蛋,“头一回阵法变动是在二十多年前,先叔祖父蔡长风大侠见兄嫂皆亡故,侄儿侄女又被周老庄主接走了,落英谷空空如也,无人看顾,于是将他在江湖上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儿加进了祖传阵法中。威力大不大我不知道,但变动甚大,数年后我姑姑爹爹回家时差点进不去大门。”

“第二回 阵法变动是在十几年前,我姑姑诛杀聂恒城后经脉尽废,我娘知道聂氏子弟必会寻仇,便将我外祖父毕生所研精要与落英谷阵法结合……”

“你说了半天。”慕清晏道,“意思是,现在的落英谷阵法与你叔祖父变动前的落英谷阵法已经大相径庭了?”

“对!”蔡昭一口应下,“所以我才说从没见过真的,只在一本老书上读到过,因为落英谷现在的阵法跟之前完全两样了啊。”

慕清晏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阵法是多久以前的?”

蔡昭想了想,“那本老书是一甲子前的,阵法的话,前后波动二十年上下吧。”

慕清晏道:“你姑姑十一二岁才父母双亡,所以她亲眼见过变动前的阵法,因此早早察觉到血沼深处的凶险,更顺顺当当领着慕正扬找到了修炼第二重天的秘密。”

蔡昭沉默片刻,“我觉得姑姑并不知道血沼中的秘密与雪鳞龙兽的涎液,都是用来修炼《紫微心经》的。慕正扬连聂恒城都能骗过,何况我姑姑。”

“是呀,慕正扬此人,真乃心计诡谲的一代枭雄。”

“……别耽搁了,我们还是接着探路吧,不然等到日落你的部众就要放火焚林了。”蔡昭拍拍衣裳站了起来。

“好。”慕清晏扶起有些脚步虚浮的女孩,两人坚定的往前走去。

“太阳落山了吗?”

“没有。”

“天色看来很暗了。”

“那是因为云层厚,挡住了阳光,日头还在半空呢。”

“小兄弟你说呢?”

“……我去看看三师兄有没有口渴。”

“我想吃烧鹅了。”

“太阳还没落山呢。”

“这套阵法虽老,但是狠辣又管用。”蔡昭举着夜明珠,在淡雾重重的安静藤林中穿梭,“它会通过雾气,土壤,水流,树木等物,让闯入者觉得自己一直在向前方深入,并未走错方向。其实,闯入者们已被一步步诱入岔路,那里有的是凶险陷阱在等他们。”

慕清晏跟在侧后方戒备,“所以说,之前雾气渐浓时时我们就中计了。”

“对。”

蔡昭拉着慕清晏的衣袖,小心查看路径,嘴里念念有词‘艮三,兑四,坎缺二’云云,两人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放眼望去,竟是一大片屋舍俨然的村落。

抬头一看,只见无数根藤条在上方交织出一片漫漫茫茫的穹顶。

蔡昭遥遥一数,这片被包裹在藤林中央的村落大约有五六十座联排房舍,每幢都像南方的竹角楼般搭上两三层。蔡昭算算,觉得这里大致可容纳三四百人。

村落很安静,静谧的仿佛只有慕清晏与蔡昭两个人。可是三四百人的村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安静,静的近乎诡异了。

“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屋子特别……”蔡昭斟酌言辞,“特别袖珍。”

慕清晏微微一笑,“昭昭这两个字用的甚妙。”

周遭的房舍不但低矮,连里面的桌椅床榻都比寻常尺寸要小一圈。

蔡昭道:“我听说长年数代居住在沼泽的人,身形往往会比较矮小。”

两人沿着光线黯淡的村舍小路漫步,发现四周屋舍楼房破败,仿佛许久不曾住人了,微有风吹时,藤木顶棚簌簌作响。适才那片血沼何其凶险可怖,这里却既宁静又萧索,藤条交织的穹顶透下银白色的光线,宛如进入月下梦境。

然而算算时辰,此刻分明还没天黑。

“那栋屋舍看来比较整齐。”慕清晏个子高,视线掠过低矮的成片房舍,一眼看见前方有座屋顶栽着小花的藤木小楼。

两人连忙过去,结果里头依旧空空如,不过灶头是热的,柴薪微有火苗,床榻座椅也很干净整洁。

蔡昭大喜:“这里是住了人的,可是人都去哪儿了呢?”

慕清晏皱眉:“是不是看见我们来了,他们就躲起来了?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你们来啦。”

一个缓慢衰老的老妇声音在背后响起,两人毫无察觉,蔡昭当场被惊出一身冷汗,慕清晏剑出如风,弗盈的剑尖堪堪停在那老妇咽喉前半寸。

老妇身形矮小,比蔡昭还矮了一个半头。她身着粗布麻衣,头戴藤钗,背着个装满野菜与菌菇的兜箩,脸上和手脚上都有淡淡的青色藓痕,相貌年岁十分模糊。

她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跟她差不多打扮的老年男女,他们小小的赤足落在柔软的土壤上,竟是悄无声息。

虽被利剑指着咽喉,那老妇却一点也不慌张,她先看了看慕清晏的脸,裂开缺牙的嘴笑了笑,再上上下下的打量蔡昭,最后落在她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上,露出欣喜之色。

“你们姓蔡,还是姓杨?”老妇问道,“哦我忘了,你们外头大多是跟从父亲姓氏的,那你们一定姓杨了。”

她身后一个矮小的老人插嘴,“阿姊忘了,他们落英谷也有从母姓的。”

蔡昭拨开慕清晏的剑,激动的问道:“你,你见过和他一样的脸,但是那人侧颈处有鸢尾花的血色烙印,对吗?”

老妇点点头:“还有和你一样的眼睛,我也见过。”

蔡昭心头一喜。

慕清晏依旧沉着脸:“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老妇指着两边的门柱,“这是小殊姑娘给我刻的对联。”

蔡昭赶忙扭头去看,上联是‘月圆人不知’,下联是‘日落鬼不觉’,横批是‘无天无地,我自逍遥’,利器刻入木匾的笔迹洒落干净,那股潇洒之意几乎透木而出。

“是她的笔迹吗?”慕清晏低声问。

蔡昭连连点头,“是的,我从小看到大的,不会错。”

慕清晏忍不住抬头问:“敢问老婆婆,你们知道我们要来?”

“不知道呀。”老妇微笑,“有人来就来,没人来就没人来。能摸进这里的就是我们的客人,摸到其他地方去的,就是沼中藤蔓的肥料。”

这话语气温柔缓慢,其中含义却叫蔡昭忍不住一抖。

“那个侧颈有鸢尾花烙印的人,说他姓杨?”慕清晏收回弗盈。

老妇道是,慕清晏还待再问,蔡昭连忙打断他,“你先别说了,我有要紧事!”

她堆起可爱的笑容,恳求道:“老婆婆啊,你能不能派人去南面的外围密林报个信,要是落日前我们不回去,有人就要放火烧林啦!”

老妇一愣,然后她与她身后的人全都哈哈呵呵笑了起来。

“你们兄妹和你们爹娘还真是一个样!”老妇笑的前仰后伏,“当初杨公子也在外围林子里埋了许多火药,还点了长长的引信。小殊姑娘找到我们,头一件事就是叫我们赶紧去将引信灭了,哈哈哈哈…好好,阿弟,你带两个人过去吧…”

蔡昭本来想带路,被老妇拦住了,“放心吧,这片林子和沼泽的每一个角落,我们都像清楚自己的手指脚趾一样。”

老妇又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想问,先进屋去饮些甘草露吧。”

“好好……”

“这个不急。”这次轮到慕清晏把蔡昭推开了,“有件事要先说清楚。”

“我和她不是兄妹。”

“太阳落山了吗?”

“没有。”

“天色好像更暗了。”

“金乌西垂,阳光不够亮堂了嘛,但依旧没有落日。”

“小兄弟你说呢?”

“……我去看看三师兄要不要如厕。”

“我想吃烧猪了。”

“太阳还没落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