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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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复活了?你再说一次。”

晏紫枝一把从床榻上翻身坐起来, 揪住相九戎的领子。

苍白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露。

“小,小狐狸复活了。”相九戎被他吓的有些愣愣巴巴。

怎么了?

他妖族这么强悍的天狐复活,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虽然现在被太微派给囚禁在后山, 但救出来不过就是个时机问题而已。

带他召集妖军, 杀上太微……

“行了,打住。”晏紫枝松开拽着他的领子。

深呼吸了两下, 才平复了心情。

四方阵, 又称四方回春阵。

也是上古大阵其中的一种。

先不论, 林寂染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个阵法的。

毕竟上古大阵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仙门修仙者就能学习到。

既然称为上古,那必然是已经失传已久。

能寻到一个半个典籍残卷都能算是一步登天, 天选之子。

就单单说这四方回春阵。

既然是上古大阵,就必然集结了上古大阵的所有优点。

晦涩难懂,威力十足,一旦阵成,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也就是说, 如果小狐狸死而复生。

那一定,肯定,绝对!献祭了一个化神器的神魂。

在妖鬼之境中。

化神期的神魂只有两个。

一个是晏紫枝。

另一个, 就是临渊!

“临渊……呢?”

这句话晏紫枝不敢问出口。

却又不得不问出口。

临渊这两个字在他的喉头间滚了又滚,像一根刺。

让他咽口水的时候也疼, 说话的时候也疼。

不上不下。

明明不是很痛,却牵肠挂肚。

无法忘怀。

相九戎眨巴眨巴眼睛。

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道:“仙尊他……他……”

相九戎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凌厉的掌风劈过来。

这一掌裹挟着极其深重的怨念。

尽管相九戎及时反应过来挡在晏紫枝前面。

整只鸟还是被一掌打飞在墙上。

呕出一口血来。

一时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鸟毛乱飞。

下一刻那人又接了一掌。

也是倾尽全力的一掌, 却被晏紫枝及时祭出的流光伞挡在半空中。

晏紫枝与林寂染两个人隔着伞,面对面僵持着。

谁也不肯让谁。

时隔半月不见, 林寂染瑕疵欲裂。

一双眼睛里密密麻麻爬着猩红的血丝。

此刻从他的眼睛里, 晏紫枝只看到一头困兽。

一头恨不得将自己拆碎, 撕掉皮囊,烹煮骨头,生生咽入腹中的困兽。

“师尊的命灯熄灭了,他死了!死了!你开心了吗!”

嘶哑哽咽的声音从林寂染嘴里传出来。

他的声带在万丈寒潭下面被冻伤了。

之前如玉石交错般清悦的声音早已消失不见。

就像那个曾经挡在太微派小弟子面前,温文尔雅孑然独立的大师兄。

早已死在了寒潭之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而这个恶鬼,刚刚失去了他心中最在乎的那个人。

“你胡扯!”

晏紫枝伸出另一只手倾注法力在流光伞上。

一下就震开了林寂染。

只是这耗费心神的一击,让他自己胸腔中间也翻涌激荡。

一丝血迹顺着唇角缓缓留下。

八方阵中他差点被吸进浑身血肉而死,这会儿全身的法力只有原来的三成不到。

可若换作从前,即使只有一成,他也能用一根手指头将林寂染给弹飞了。

林寂染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忽然变得这般厉害?

晏紫枝注意到,林寂染捏着的手指缝里,丝丝缕缕的魔气在往外泄。

林寂染,入魔了?

入魔了好。

入魔了,说出的话就是在放屁。

临渊怎么可能会死?

他临渊可是整个修仙界,这四百年来唯一不出世的天才。

临渊仙尊,化神巅峰,半步天道。

他不会死。

林寂染讽刺的勾起嘴角。

反手一掏将一盏聚魂灯丢在晏紫枝的脚下。

青铜铸造的聚魂灯,分量十足。

将晏紫枝刚刚踩在地上的脚被砸出了一片青紫的痕迹。

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

而是弯腰捡起那盏聚魂灯,轻轻掂在手心里。

聚魂灯是青铜做的,分量十足。

抓在手里十分沉重,一如晏紫枝现在的心。

古色古香的聚魂灯手柄上,以太微派特有的篆刻方式,雕琢着两个字。

临渊。

修仙界每个人在拜入仙门的时候都会由本门派篆刻一盏聚魂灯。

聚魂灯无风自燃,也不需要任何灯油。

而是以那个弟子的魂魄碎片凝结成灯芯。

若聚魂灯灭,则说明那个弟子三魂七魄都已离体。

空剩下一具没有任何生命的躯壳,在民间的说法便是这人已经死了。

晏紫枝手上的那盏聚魂灯,灯芯已灭。

做不得假。

分量沉重的青铜在晏紫枝手上直直下坠。

也拉着他的心,一并往下沉。

一种从未有过的闷痛感侵袭着他的胸口。

他大口大口喘了几下,总觉得呼吸不够畅快。

他这是怎么了?

这种情绪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晏紫枝拿手指反复摩挲着手中的聚魂灯。

灯的手柄上雕刻着与临渊一样的滔滔江水。

每一个条纹,都像那人熟悉的痕迹。

他反复摩挲着摩挲着。

将指尖都磨出血来,也不肯停。

林寂染往前踏了一步,试图从他手中抢回聚魂灯。

但被晏紫枝格挡开。

晏紫枝平静的抬起头。

一双曾经倾倒众生的眼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灰暗。

而那灰暗的颜色,此刻像毒蛇一样紧紧盯着眼前人。

“纪云枝!你有什么资格拿着他的聚魂灯,不是你将他拉下神坛的吗?不是你害他困在无妄之境中吗?”

“……”

“不是你逼得他以兵解之术,困守在幻境里,只能用最残忍的法术将本体与影子分开,千里迢迢赶去救你?”

“……”

“若不是因为你,他还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仙尊!受三界景仰!”

晏紫枝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拼尽全力才能握住那盏聚魂灯。

他不清楚自己心里这时候的感情是怎样的。

但他知道他很愤怒。

愤怒,愧疚以及痛苦。

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痛苦两个字。

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的胸腔中。

下一瞬流光伞恍然掠过。

结果这滔天愤怒,毫不客气的往林寂染胸口刺过去。

“他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该去给他陪葬。”

随着他话音落下,流光伞上暴增数百倍灵力。

将站在他面前兴师问罪的林寂染穿体而过。

血肉炸的粉碎。

“……竟然是傀儡之术。”

相九戎好不容易将自己从墙上抠下来,“傀儡之术可是禁术。”

“修习禁术,由仙堕魔。他本来就已经无可救药。”

晏紫枝收起流光伞,将伞尖上沾染的魔气用手指弹掉。

“我早该杀了他。”

做完这一切,将林寂染打散之后,晏紫枝才动了动身体,感受到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

璧山的地上,还铺着临渊为他准备的地毯。

踩上去灵力翻涌,绵软温柔。

就是不知怎么回事,鼻子却有点酸涩。

每往前走一步。

晏紫枝就能感受到脚底上在走马灯幻境里受过的伤。

像一根细细密密的针,从脚掌心里一路往上蜿蜒扎刺。

顺着血液,顺着身体扎进心口处。

密密麻麻。

丝丝缕缕的疼。

“我的那双靴子呢?”晏紫枝猛然回过头看一下相九戎。

相九戎从他的眼底看到过,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的渴望两个字。

渴望看到那双靴子?

一双靴子而已。

相九戎从旁边的贵妃榻上,拿起那双靴子递到他身边。

有些抱歉道:“靴子倒是保存的好好的,就是你那个储物戒指我没有能找到。”

明明瞧见晏紫枝将戒指随手扔进草丛里,可是他翻遍了那块草丛,都没有找到一个小小戒指。

真是奇了怪了。

晏紫枝没有作声。

抓住那双靴子捏在手里。

沉默了良久,才重新坐回床榻上,将靴子整整齐齐放在地上,用脚穿进去。

“你不是素来不喜欢穿鞋吗?”

相九戎很诧异他现在的动作。

他其实更喜欢前妻光脚的样子。

只是前妻这一次醒来,似乎哪里都不太一样了。

说不出的怪异。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平静,可是凭着他鸟类的直觉,总觉得在这种平静底下,翻涌着滔天巨浪。

随时随刻就可能一个巨浪将所有人掀翻。

“忽然又喜欢了。”晏紫枝垂着头,专心致志的穿鞋。

白皙的手指抚平鞋子上每一处皱褶。

指尖顺着针线上每一朵云纹绣色,每处摸一处,就会想起穿着大红色喜服的临渊。

站在成衣铺子门口,同手同脚走路绕圈的样子。

晏紫枝不自觉的嘴角弯曲。

笑容苍凉而孤单。

“哦,对了,这里还有仙尊留下的东西,刚才有弟子送上门来,被窗外那只胖猫给打跑了。”

相九戎转身去旁边桌案,端来一个木质托盘。

托盘上整整齐齐放着几样东西。

一把失去了主人的永寂,安安静静的躺在托盘上。

没有主人的召唤,他如同一柄死物。

虽有剑灵,却不愿清醒过来。

一个残缺的铃铛样式有点像走马灯幻境里的心月狐面具,耳边坠着的那颗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