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想到罗家几个孩子的瘦弱模样，三人再次无言。

翌日，沈萧问老太太第一次遇到鬼物是什么时候，“第一次遇到鬼就是被鬼抓脚脖子吗？”

“那倒不是。”罗中仁回忆道，“第一次是晚上回来晚了点，在外面桥洞那里开始，被一些晦气的东西跟了一路。不过回来后，我娘在路口处张罗了一点祭品，后来也就什么事也没了。”

“祭品？什么祭品？”

“就是一些饭菜。”罗中仁道，“路边的游魂野鬼常年没人供奉，基本上送上点贡品都能打发走。后来我娘脚脖子被抓，她也供了一回，但是安分了个三五天，情况又会继续出现。我们不受其扰，所以才请几位过来帮忙的。几位大师突然问这个，可是对那鬼物的来路有了大概的想法？”

“是有一点。”沈萧没打算实话实说，“那白影不是普通的鬼物，算是宅仙一类的存在。弄死他你们不见得会得到好，不如干脆供着他，说不定将来能因此得到福报。也不需要天天好酒好菜，只需每三天一次盛上一碗饭，放在厨房里就行。只要你们做到这点，那鬼物应该不会再去找老太太。倘若供奉都没用，到时候你再来找我们清了它。”

“好好好。”罗中仁得了指点，自无不听。

提完这事，沈萧三人离开了罗家。

十来天后，沈萧在路上无意中见到帮罗中仁搬货的罗家大儿子。相对于之前骨瘦如柴的模样，他比之前稍微长了点肉，个头似乎也蹿了一点，有幼树长成的姿态。

罗中仁看到沈萧，少不得来打招呼。

“你们这是要去哪呢？”沈萧道。

“明天就是城隍庙会，我们打算做点糕点拿到庙会上去卖。”罗中仁老实道。

沈萧看他推车上的绿豆，教了他个做汤饮的法子，“绿豆煮水，里面加点青梅。煮熟了，晾凉了，用井水湃着，第二天装汤饮的桶用棉被包紧，放到阴凉的地方卖。糕点一个价，饮子一个价，两个都买的话，就算少点钱。”

罗中仁一一记下了，“好的好的。谢谢沈姑娘，你真是个大好人。”

“我只是随便给个主意，能不能赚钱还不知道呢。这事你看着办就是。”沈萧道，“你们忙，我就先走了。”

“好好。”

“沈姐姐，”一直没吭声的罗家大儿子突然开口，“城隍庙里的老爷很灵验的，你明天也去拜拜吧。我之前就拜过城隍老爷，求他让我不要饿肚子，你看我现在都不怎么觉得饿了。”

闻言，沈萧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

第二天的城隍庙会，沈萧和褚庭一块去了。

城隍庙在云和县的城东，庙外的街道就叫城隍街。来参加庙会的人实在太多，摩肩接踵的，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城隍庙，再出来，后背上全是汗。

来城隍庙拜神的善男信女非常多，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沈萧也没注意。只觉得里面烟香缭绕，人似乎比在外面要安宁一些。

她之所以来，还是因为罗家大儿子跟她说的那句话。虽然罗家大儿子体内的魂魄会离体作祟这事和城隍庙没什么必然的联系，但人有好奇之心，她也抱有一丝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的心态来的。

只是这一圈，似乎除了人，她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回去吧。”沈萧同褚庭道，这人太多了，空气都不新鲜。

两人回到客栈，天色还早。刚走下来喝凉茶，却见赵东急匆匆的回来了，看到他们就道：“你们今天去了城隍庙？”

“怎么了？”

“有人报案城隍庙那边有人失踪了。”赵东先给自己灌了口茶，才继续大喘气道：“报案的人一共有三家，都是今天参加城隍庙会失踪的。失踪的还都是女人和孩子，官府那边已经去查了，我来是找张大远的，让张大远去问问附近的鬼神，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竟然还能这样。

事关人命，沈萧让赵东休息，她自己帮着上楼喊了人。

很快的，张大远和钱员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们昨晚上忙到半夜，刚躺下不久。但人命关天，他们还是立即起床跟着沈萧下了楼。

“快过去吧。”假如真的是拐子拐人，早点问出线索，说不定还能把人给追回来。

傍晚的城隍庙和白天对比，有些冷清。再加上有人失踪，很多人害怕被拍花子的拐了，大多数人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少数人还在这边流连。

沈萧和张大远等人到时，城隍庙街一路畅通无比。

张大远一到地点，当即点香问各路鬼神。

香火袅袅直上，张大远在周围拜了一路，神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他神情凝重，看的其他人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张大远示意赵东先别说话，“我需要再继续问问。”

接着他又点了一直香，走去了城隍庙街的隔壁街道。

在这里，沈萧还看到一个熟人——当初在路边鬼打墙，最后沈萧拿出压缩饼干才让过的饿死鬼。

这饿死鬼估计是也认出了张大远，他这回也不害怕，人就站在树下，然后伸出手朝着沈萧的方向讨要什么东西。

张大远见了，看向沈萧皱眉道：“他在问你要上次的吃的。你还有吗，有就给他试试。说不定我们能从他的嘴里问出点什么。”

压缩饼干沈萧空间囤了三箱，再拿一块出来也不算什么，“有的。”

等沈萧把压缩饼干交给张大远，张大远再交给饿死鬼之后，只见饿死鬼拿着饼干拼命的狂嗅，嗅了好一会儿，他才攥着饼干道：“你们要找的那些人都被送去了城外。林家公子要招亲，现在正全城选人哪。”

饿死鬼说完，人就消失在树下。

林家公子是谁，沈萧不知道。不过除了她和褚庭，在场其他人却都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林家公子是谁？”沈萧问赵东。

赵东苦笑一声，“云和县的地头蛇。”

所谓地头蛇，就是实际掌控地方的人。这林家和诗书传家的容家还不一样，容家志在走科举进朝堂，林家却是结结实实的吃灰色利益的驱鬼人。

以前林家的原则只有一个：只要钱给的够，让办什么林家都会帮着办。

林家有祖传的驱鬼术，靠着这个原则早年赚下偌大的家业。后来又因为仇人实在太多，林家这才低调了下来，龟缩在这小小的云和县中。

本来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那就是林家会成为一方豪强。然而，五年前，林家却被人一夜灭了满门。

“灭了门？既然灭了门，那为什么林家还存在着？”沈萧问。

“是啊。林家被灭门后的三天，有人想去林家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漏。哪知他们那伙人在林家山庄的外面整整转了一天，一直到天黑才找到去林家的路。他们到林家大门时，只见林家灯火辉煌，里面丝竹悦耳，谈笑声声，哪里像是被灭了满门的模样。”赵东道，“那伙摸去林家的人，有一半被林家门童看到了。门童就邀请他们进去。人群里有一个人不敢进，在其他人都进了林府的大门，他则利用秘术遁了出来。再后来，和他一起去林家的那些同伴，他再也没看到。”

“这件事传开之后，想去林家见识见识的人越来越多。然而至今为止，五年过去了，进了林家的人，却没一个再出来。”张大远接着话题道，“所以林家公子，很有可能招的是冥亲。”

“而且，林家名气不小。他们家如果要办喜事，肯定会邀请我们去观礼。”赵东叹了口气道，“到时候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是被请着去，还是被抬着去。”

“竟然这么霸道？”

“要不然怎么说是地头蛇呢。”

“这次失踪的事，我们暂时是管不了了。”张大远涩然道，“我们先回去吧，届时再静等消息就可。”

沈萧和褚庭相视一眼，跟着张大远等人回了客栈。

官府那边有赵东去交涉，沈萧想到林家被灭门的时间也是在五年前，忍不住又想起关于那只大妖的事来。

这都是五年前发生的事，应该不会这么凑巧的凑到同一年才对。这件事问赵东，赵东不一定会知道。不过他们可以问另外一个当事人。

和褚庭商量了一下，沈萧回到二楼房间将辛元娘的魂珠拿了出来。

上次他们让辛元娘现形，辛元娘迟迟没有动静。这次沈萧耐性也用完了。再次呼唤无果，沈萧直接道：“我们不要没用的东西。既然你一直不肯现身，那就别怪天亮后，我把你放到太阳底下烤了。如果阳光都不能奈你何，我不介意把你送给张大远，让他来帮忙超度你。”

许是沈萧的威胁有了作用，这回魂珠终于有了动静。

白光绽放之下，一素衫古装美人坐在地上。她眉目多情，含羞带怯，颜值沈萧在心里大概对比了一下，她从这么多个地图走过，见过的所有美女加起来，这辛元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也怪不得之前被送来的人会为这样的美色所迷。

“两位恩公，”辛元娘柔柔怯怯地看了沈萧一眼，然后将身体往褚庭身边靠了靠，继续道：“之前不是我不肯不出来，而是的确有难言之隐。”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沈萧似笑非笑，“先不说的你难言之隐，你可知道林家？”

“城外十里坡的林家吗？”

“如果他家是云和县的地头蛇，那应该就是他家了。”

“怎么会不认识。”辛元娘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手也顺势放到了褚庭的膝盖上，“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就是被林玄之害的。两位恩公若是能帮我报仇，我就是为奴为婢，也要报答两位的恩情。”

沈萧看着她一点点往褚庭大腿上移的手，没说话。褚庭则慢条斯理地品了口杯中的茶，然后对辛元娘道：“你的手如果再乱动，我不介意现在就超度你。”

辛元娘面色微变，收回了手，一脸诚恳道：“恩公抱歉。我是青楼出身，总会不由自主去魅惑人。以后我不敢了，还请恩公见谅。”

对于她的道歉，褚庭不置可否，“你说是林家的人把你害成这样的？”

“对。”

“不是那什么横空出世的大妖杀了你？”

“大妖？什么大妖？”辛元娘一脸茫然。

褚庭盯着她的眼神，“你不知道有大妖横空出世？”

辛元娘摇头，“不曾听说过。”

“那你为何会被林玄之杀死？”沈萧问。

“那林玄之一直觊觎赵东的东西。我杀死赵东后，他便杀了我。”辛元娘恨恨道。

“……”褚庭和沈萧再次对视，“你刚才说你杀了谁？赵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