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不到,足足两千四百人的墨家骑兵终于在这里重新聚集起来,尽管他们满身风尘,不少人身上还带着累累伤痕,可他们身上的黑色盔甲沾染着鲜血,马刀的刀锋也还闪着寒光。
或许他们的身体十分疲惫,但他们的斗志却没有在这段日子的奔袭中被消磨,甚至因为重聚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兴奋。
“怎么没看到涂将军?”秦轲望着那已经汇聚在一起的墨家骑兵,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一块沉重的巨石终于从卸了下来。要知道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表面上保持着镇定,实际上精神也绷紧到了极点。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领军上阵,只是这一路来,他迫不得已地接下了这沉重的担子。
若不是找不到更好的任选,王玄微也断不会让他这个从没带过兵的人带兵奔袭吧?
当初出锦州的“三千精锐”,真正脱逃出来的只有两千六百余骑,路上突袭唐军而意外横死了一些,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总是没有预兆。
好歹秦轲也算读过不少典籍,加之在太学堂学过些兵法,自身修为不俗,相较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兵卒来说,已是少年英才,这般放着不用,实在不是王玄微的风格。
“你还不知道?”阿布牵着战马与秦轲并肩而行,“涂将军他……意外中箭落马了,据说是唐国云麾将军手下的精锐,光骑兵足有三千余,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秦轲听了微微一惊,侧头看他:“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吧。”阿布算了算,摇头道:“我也不是亲眼所见,听他们说的,大致不差。”
秦轲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么?
难怪他找了好几圈都没见到那个爽朗的北方汉子,一起合兵出击的时候,涂二狗还曾帮秦轲挡下了一支暗箭,分别之际秦轲拍着他宽厚的肩膀,笑说回头一定去王玄微面前帮他请上一功……
阿布随后叹了一声,道:“还有给我们引路的那个石头,伤太重,也没了……”
秦轲抿了抿唇,心中一阵酸楚,或许这就是战事的酷烈,也是从士卒到将领注定的归途?在百姓们眼中,他们这些军士手握长刀,骑着奔驰的骏马,不知道踩过多少人的尸骨,每个人的刀下又不知有多少亡魂飘荡着,哭声悲怆。
“擅使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下。”
这句话出自秦轲少时读过的一本书,可他记得那是一本兵书——明明是一本教人如何用兵、杀人的书卷,却出现了这样一句话,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两位将军,上将军请你们到山坡上说话。”秦轲回过头去,看到一名亲卫恭敬地朝他一拱手。
“什么事情?”秦轲皱眉问道。
“不知道。上将军似乎……是想找两位将军单独谈话。”
亲卫让到了一旁,秦轲和阿布对视了一眼,放下手中马缰,一同向着山坡上走去。
山坡的最高处长着几棵歪歪扭扭的老松,王玄微背对着他们站在树下,孑然一身,黑色长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遥远,似乎能穿透山峦叠嶂,穿透声势浩大的唐军大营,直直地望向了那后面的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