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程,他推窗回望,大门上的灯笼摇摆着,她还站在那里目送他。他忽然想起舒国公府她头一回送别他,也是这样不言不语,却让人窝心。她是一潭无波的春水,静谧的表象下,有看不见的深稳力量。
他叹了口气,庇佑家宅的护院,已经悄悄换成了以前旧部的精锐,但在巨轮碾压下,恐怕这些部署也只是给了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好在今早朝堂上,官家并没有对昨日的事追根究底,但字里行间仍有敲打的意思。
他举着笏板,看见余光中的陈国公把腰呵得更低了些,眉目间却攀升起了他从未见过的狠戾之色。
有些恨,是一点一滴慢慢累积起来的,上次陈国公长子暴毙,禁中非但没有遣人慰问,官家反倒在朝堂上处处打压他,让他心头堆积起了不满。他曾经向李臣简抱怨,“若是官家看好三郎,要立他做太子,那大可直接下昭,何必这样钝刀子割人!四郎,如今咱们是架在火上,没有退路了。不管是官家的猜忌也好,三郎的咄咄逼人也罢,闹得不好都有性命之虞。咱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父亲虽都不在了,但家下还有祖母、有母亲、有妻儿,怎么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是啊,不能任人宰割,但眼下形势不定,立场太过鲜明就是拿命在赌。他赌不起,他还有漫长的人生,还有长辈要孝敬,还有妻子要携手一生。
散朝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并肩从殿前宽广的天街上走过,李臣简一直垂着眼,看脚下的墁砖看得出神。
陈国公以为昨日的种种让他生惧了,便好言宽慰他:“大理寺和审刑院那头,我都已经打点过了,你不必担心。”
李臣简终于转过头望了望他,“这风口浪尖上,大哥不怕官家请君入瓮么?”
陈国公笑了笑,“我们都入了瓮,官家就不用犹豫了,只管把大宝传给三郎就是了。我想过,这件事终要有个决断的,官家健在,少不得一再试探,万一江山落进了三郎手里,咱们兄弟都没有活路。”
李臣简沉默不语,天寒地冻中,紫色大科绫罗的朝服,衬得脸庞白里泛出青来。
陈国公转过头,向着宽广的天街呼出了茫茫的白雾,“我已经查清了,玄都的死和禁中有关。不论是子嗣也好,兵权也好,我太过出头冒尖,让官家不悦了。”说着惨然拧起了眉,“你阿嫂,前几日又诊出有孕了,我很担心……怕这样的事再发生,她会受不了的。”
李臣简愣了下,虽然玄都不明不白毙命,他确实怀疑过禁中,但这样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