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宫,暖阁烧得热热的,犹胜暖春。
皇帝倚靠在软枕上,清晰地感觉到了呼吸的艰难。身体以不符合年龄的程度腐朽,好像一截在雨天?渐渐腐烂的木头?。
肺部像破烂的风箱,呼哧呼哧地拉着,脑袋沉甸甸的,五脏六腑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难受,蚕丝被褥柔软温暖,可压在他身上好比巨石,骨头?和皮肤都觉得难以忍受,无?时无?刻不困扰着他。
然而?,比起肉体的更痛,对死亡的畏惧才?更折磨人。
他盯着战战兢兢的太医:“朕的身体究竟还能不能好了?”
盛院使跪在地上,额头?紧紧抵住金砖:“臣必当?竭尽全力、必尽全力……”
翻来覆去都是车轱辘话。
阴霾如跗骨之蛆,缓缓爬上皇帝的心头?。
他两年前?就?知道自己被伤了身子,但这两年,除了晕眩乏力,胸闷头?疼外?,也没有别的症状,忍忍就?过去了。
忍受疼痛和接受死亡是两回事。
皇帝一点都不想死:“大伴。”
“奴婢在。”
石太监轻柔的嗓音响起。
“拟旨,若朕不治身亡,盛还之全家陪葬。”
皇帝冷冷道,“盛卿,你好自为之。”
盛院使面如土色:“陛下开恩!”
心火窜起,皇帝愈发震怒:“求饶有用,要你何用!滚!”
他抓起手边的茶碗,狠狠砸向他。
盛院使不敢躲,被瓷器砸中额头?,顿时血流涌注:“陛下开恩!开恩!”
他不改口,只是不断磕头?求饶。
皇帝的恐惧和怒火愈发旺盛,若非还用得着他,恨不得立即叫人拖出去杖毙。
“那就?好好治。”
皇帝以最大的毅力遏制住了杀意,太阳穴青筋乱迸,“滚。”
盛院使连滚带爬地跑了。
睡觉也是不安稳的,疼痛与憋闷无?处不在,浑身上下无?一舒坦地。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见到贵妃在旁侍疾。
她端着药碗,扶起帝王:“陛下,药好了。”
药汁子又苦又难闻,令人作呕。但皇帝知道,喝药才?有生机,勉力喝了,不多时,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心绪也逐渐稳定,没有之前?那么狂躁。
他看向替自己擦拭嘴角的妃子,柴贵妃已经不年轻了,不似娴嫔温婉貌美,她的样貌一直都是秀丽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