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吹熄了油灯,外面的月色从帘子间隙挤进来,屋里回旋一层朦胧的光晕。
还是暗淡,十二爷看不见她的口型,两个人没法交流。没法交流不要紧的,还可以发掘出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事来。
她盘弄他的手指,把手高举起,月光恰巧穿透十指,投影在貂蝉拜月的炕围画上。他的手和别人的不一样,骨节修长,却不显得嶙峋。男人勒缰挽弓,指根虽然起了茧子,掌心处却绵软。小时候嬷儿说过,手软的人福厚,她带了点调侃式的味道,给他拗出各种妩媚的造型。比方戏文里青衣花旦的手势呀,五十三式兰花指都让他做一遍。他也纵着她,任由她摆布,就在那片小小的光带里活动,什么映日、泛波、斗芳、舒瓣……他手指纤长,做出来别有一种少女风韵的媚态。她看得直乐,怕声儿太大叫人听见,拿被子捂住脸,笑得双肩轻颤。
两个人一头睡着,没有心猿意马,只有平实的温情。他听不见,但是她可以,他就仗着她回嘴也是白回,细声在她耳边说:“往后我夜夜来吧,陪着你睡,你可以睡得安稳些。”
定宜直翻白眼,这人倒会说话,明明是自己睡不踏实,现在却倒打一耙。她拿一根细细的手指戳他心口,叫他说实话,他明白了,举起胳膊盖住了脸,“是我,总害怕你什么时候又跑了……绥芬河那天的经历真叫我永生难忘,我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是啊,那天的痛苦不敢回想,她离开他,迈出房门的那刻人也死了一大半。感情和理智本就是共存的,她却要把它们剥离,后来每活一天都觉得无望。他们想突围去外邦,他下了令儿不许一只苍蝇飞出去,那个收了钱的班领退缩了,不肯通融,劝他们往南。没有办法,只得乔装改扮,跟着一个从高丽返程的商队去了西安府。
他不声不响的,触手却伸得很长。陕西总督是他门下包衣,奴才给主子办事,只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什么样主子调理什么样的奴才,陕西总督也是个不张扬的,白天黑夜的查,城门进出要盘问,住了客栈也不安生,敲打得他们停不住。后来走了很多路,每个地方都是稍做休息,这种滋味不好受。幸好山西巡抚不属商旗,查也查过,更多是走过场,表面文章做一做就没有后续了,他们才能寻见地方长期落脚。不过算来也没有多久,大概一两个月吧,汝俭生意做起来了,他也从天而降了。
横竖就是走不脱,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她也有私心,汝俭很固执,话难说通,她就悄悄寄希望于他。她相信他,不至于为了前程难为汝俭,倘或可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