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杨,我没有家了。”
崔裎的声音并没有多么浓烈的情绪,他只是很平静地说出这么一句结论来,林杨听完没有讲话。
好半天,崔裎又说:“我来这之前,其实一直因为家庭的事情很困顿,后来阴差阳错来了这里,遇见郭老头,遇见你,我才开始慢慢开解自己,告诉自己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上回告诉我,爱和基因没有关系,我后来回去想,觉得的确有道理,我爸妈的确不爱我,这件事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是老爷子,我没想到他会……”
“我爸告诉我,我走了之后他就住院了,这期间我和他通过电话,也聊过天,他还给我转过钱,但我一点都没发现他生病了,他之前的确胃不好,或许病早就有了,可是我自从……”
自从打老师那件事之后,没有再回过大院去看他,整整有三年。
那件事之后,他漏接过老爷子无数次电话,放着他的消息无数次不回,他以为老爷子是个老顽固,活在以前的幻想里,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崔裎,会闹着和他下棋,和他抢报纸,和他一起逗鸟。他以前觉得老爷子可笑,居然这么天真地还以为他是个好苗子。后来想通了,又觉得愧疚,明明他也计划着不久就要回北京去看他的,明明他也明白了老爷子的爱,要回去和他道歉,打算承诺未来一定和他好好过,他不折腾了,他再也不想着报复了,也不想为什么他会拥有这么一对父母,不去想老爷子对他好到底是将没有教好儿子的爱弥补在孙子身上,还是别的什么。
明明他都想好了,可老爷子偏偏什么都没告诉他,就这么走了。
他后来才明白那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
再说不下去,崔裎只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很久,沉了一口气下去,感受到身边的沉默。
良久,他听到身边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屋子里甚至有点回音:“说节哀有点太迟了,说向前看又太无力。”
“那我就说,以后为自己而活吧。”
崔裎有些疑惑,可林杨没有再解释。
但崔裎很快就自己想明白了,他好像的确没有为自己活过。父母的否定困扰他太多年,他在那样的辱骂中穷尽多年找不到出路,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为什么,前面十多年,他好像总活在对父母虚无的期待里,哪怕后来对这件事释怀了,他首先想到的也是未来要为爷爷而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林杨说:“虽然我不算正面例子,但我上次和你说,我觉得现在自己过得很好,不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