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家属在吗?”
“在我办公室。”她说。
“让家属做好准备,这种感染……”
其实他不必说,她也知道。
他们过去做过的大型手术里,有超过一半的病例是死于术后感染。伤口感染几乎是全世界所有外科医生的天敌,手术再成功,也要面对术后感染的惊人致死率。作为医院里最有名的两个外科医生,沈奚和段孟和都很熟悉这种感染的症状和伤口情况。
段孟和有一位同学,就是因为在屡次手术成功后,病患都死于感染,自信心被摧毁后放弃了外科医生的职业。对病情的束手无策,是对医生最大的折磨。
没有一种药品可以处理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
“你先主刀,我去请几位仁济的朋友过来。”段孟和说,“他们外科室新买了一批药物,也许会有新的希望。”他这么说是在安慰她。
仁济是他的老东家,平日就联系紧密,若采购了新药,必然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但在上海,那里是外科手术量最大的一间西医院,倘若能请来医生会诊,再好不过。
半小时后。
护士送来各项术前检查的报告,沈奚沉默地看着报告,过了会儿,说:“准备手术。”
她把原先的伤口缝合线拆开,清理感染源,重新缝合处理。
里面的肌肉、肌腱已经坏死。
……
都在指向极坏的结果。
手术结束,正是夕阳西下。
护士替沈奚准备了静脉输液所需的耗材,这是段孟和临走前开的单子,在医院里只有急症病人才准许进行静脉输液,被准许操作的医生不超过三人。沈奚就是其中一个。
她在他皮裹着骨的手背上找着静脉,消毒、穿刺、用药。
看着一滴滴的液体流入傅侗临的身体里,祈祷着这个药能对他有一点帮助。
沈奚把那只手小心地放下,竟在这一刻对自己多年前的选择有了自我质疑。究竟选择医学研究更好,还是临床救人更重要?当时的她没有找到答案,只是渴望能出现一种高效药物,能够治疗细菌性感染,能救回傅侗临。后来盘尼西林的问世,让她每每想起这一日的小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