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匆忙开门,跑出去,不再给房东太太说话的余地。
里弄里,大家都在烧饭。
沈奚起先走得急,到要转弯的路口,忽然就放慢了脚步。她低头,两手从头顶摸着自己的长发,顺到下头,以捋顺头发的动作让自己平心静气一些。
身侧的一户人家敞着门,老妇人正端着一盆翠绿菜叶,倒进锅里,水和热油撞出来的炸响蹿出来。沈奚像被这声音催促着,愈发难以静下心。
她走出小路的拐角,看到弄堂口的一条石板路尽头,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半开着车门。她出现时,车门被人从内打开。
霞飞路上的有轨电车正从轿车旁驶过去,傅侗文背对着电车,慢慢下来,他像很疲累的样子,站立不稳,右手扶在车门上。仍旧是立领的衬衫、领带,却没有穿着合身的西装上衣,而是穿了件软呢的大衣。
红色的石库门砖,青灰色的瓦,连排的法国梧桐树,还有他……
沈奚瞧得出他精神状态不佳,但比两年前好了许多。现在傅家再没人能压制他,傅老爷和傅大爷背靠的大树倒了,单就这一点来说,也有利于他养病。
沈奚终于在他的注视下,到了车旁。
该叫什么?侗文?三哥?还是傅先生?
她嘴唇微微颤抖着,是要哭的征兆,她低头,咬了下唇,尽量克制。
当年的话未说完,累积到今日,却不晓得从何处起头。
“我下楼的时候已经晚了,被房东拦住说事情……还是迟到了。”她在解释自己刚刚遇到的困境,解释她晚了的缘由,至少有话来做开场。
“你没有迟到,”他反而说,“是我到得太早了。”
这是傅侗文特有的说话艺术,从不让她窘迫,这也是他在相逢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本是隔着轿车门,他绕过来,立到她身前。
沈奚一霎以为他会做什么。
他也以为自己会做什么,可只是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伸手,在她的眼角轻拭了下:“风大,不要哭伤了眼。”他低声说。
沈奚眼上的是他手指的热度,稍触即逝,怔忡着。
两人对视着,真是有风,吹在她脸上,眼睛和脸颊都热辣辣地疼。果然哭过不能见风,她两手压了压眼睛,对他掩饰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