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雨季绵延的时间很长,不停下雨,天要漏了似的。起先还有兴致听风赏雨,渐渐开始变得无聊,婉婉的耐性几乎耗尽,差点就要叫人备船,打算避开这湿漉漉的南方时,某一天终于放晴了。
阳光破空,从云翳边缘直射下来,她站在台阶上,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欢喜,连心头的阴霾都散了。
刚熨完衣裳送进上房的仆妇站住脚,朝外看一眼,大大松了口气,“了得,这大半个月的,可算见着老爷儿了!”忙招呼后面跟随的小丫头,“再瞧半个时辰,要是不变天,叫几个人把架子搭起来,褥子和衣裳都得通个风,见个光。南方气候真是古怪得紧,原说比北京暖和,没曾想天破了窟窿了,这一通好雨……”一面说着,一面往廊子那头去了。
婉婉舒展着两袖,闭上了眼睛。光是暖暖的,照在脸上真舒坦。她痛快吸了口气,空气里有太阳的味道,伴着微风拂过脸颊,从没觉得身上这么轻便过。
“额涅。”身后传来澜舟的声音,“儿子课业都做完了,请额涅检点。”
她依旧沉浸,含笑说等会子,“我在晒太阳呢。”
她就像久涝后的花,迫不及待要汲取温暖。年轻的脸对着太阳,嘴唇红艳,睫毛纤长,皮肤太细嫩,在光下简直是半透明的。
澜舟卷着手里的册子问她:“什么是老爷儿?”
她说老爷儿就是太阳,“你们南方人不懂,北京有好些土语,要是没人解说,压根儿听不明白。像你跟人学戏呀,师傅说你‘唱早了’,就表示调儿起高了。还有天桥上的把式,没什么手艺,靠一张嘴挣嚼谷,这也有个名目,叫‘平地抠饼’。”
这些词儿确实听得少,澜舟歪着脑袋问:“额涅上过天桥吗?”
她唔了声:“没有,我也是听小太监说的。天桥上好多有意思的东西,等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和亭哥儿上那儿玩去。”
澜舟背靠抱柱发笑:“是额涅自己想玩儿吧?”
她也不掩饰,眯着眼说是,“我长到那么大,没怎么出过紫禁城。后来下降给你阿玛,也是从宫里到府里,一路上看见的全是水,没长见识。”说完回头看他,“我早就想问你了,王府里的人怎么都是北京口音呢?宇文家就藩两百多年了,要不是瞧着封地在南京,我还以为又回北京城了呢。”她笑着给他学,“啊懂啊,还有‘对过’,‘胎气’……南京话,听也听不懂。”
澜舟背着手说:“额涅不知道,府里太妃就是北京人。当初嫁给太王爷,带了二十多个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