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整日,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一造儿又一造儿,一会儿回禀城里纸扎铺子都问遍了,没人见过四姑娘。一会儿又说往碧痕寺必经的路上有血迹,好大的一片,活像一个人放光了全身的血,都流到路边的芦苇荡里去了。老太太坐在背阴的地方,脸色深沉也如阴霾,只是这阴霾里浮起了一丝愧疚的味道,喃喃说:“早知今日,当初不讨她回来倒好。四丫头在咱们家半年,这半年里我这嫡亲的祖母也亏欠了她不少……真是不少啊,为她父亲的事,孩子跑前跑后,抛头露面……现在想起来,真是对不住她。”
内宅的女人们已经准备开始哭了,东西两府谢训和谢悯的夫人得了消息也来候着,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不管是否招人待见,一旦匆匆走了,总能引发无数的不舍和遗憾来。
蒋氏拿帕子掖泪,含沙射影地说:“四丫头真可怜见儿的,自小没有娘,陈家虽疼爱,到底隔着一层肚皮,能仔细到哪里去!后来认祖归宗,祖宗是认了她,活人到底没认她,好吃好喝轮不着她,连好亲事也得先紧着人家。”
蒋氏在谢家一向是个讨嫌的角色,她心里有话不忌讳说,大家排挤她之余,又拿她没办法。
要是换了以往,老太太必定要堵她的嘴,可今儿却觉得她说的没错。四丫头倘或真有了三长两短,那小小的庶女就不是个蜷曲在内宅的小丫头了,不管她成神成鬼,都是叫人畏惧的。
清如因蒋氏的指桑骂槐义愤填膺,原要发作起来,但被清容悄悄拽了衣角,话到嘴边又勉强咽了回去。也罢,活着的人何必和死了的计较,这会子说得再好听都是马后炮。要不是这种场合斗嘴不好看相,她很想敬蒋氏两句,当初要接四丫头回来,是谁一口一个棺材子儿?如今人没了,倒来充慈悲,真真一张嘴两片皮,爱横着说还是竖着说,都由她了。
清和因同清圆交好,实在不愿意清圆最后落得这样下场。她们母女在寒香馆里私底下也议论,这一向都好好的,偏太太打发她上碧痕寺的当口遇了强盗。若说巧,也委实太巧了些,可这话没凭没据的,到底也不好说,清和瞧了扈夫人一眼,又瞧瞧老太太,“祖母,眼下人还没找到,丧气话说得过早了些。还是加派人手往临近的乡镇去探探,万一能探着消息也不一定。”
扈夫人掖了掖发烫的眼角,手绢擦拭了太多回,即便没有眼泪,那处也经不得揉搓了。她不等老太太说话便长叹了一声,“找还是要找的,能派遣的人手也都派出去了,可人丢了一天一夜,只怕凶多吉少。再则一个年轻女孩儿,遇上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