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他取过伞走了出去,外面上夜的司房忙迎上前听令,他漠然道:“点一班人,今晚上巡视东西六宫。”
大伙儿都不太明白,掌印为什么挑在下雨的时候夜巡,可这本就是一月一回的定例,不过平常都由随堂太监承办,这回换成了掌印自己。
于是今晚当值的十二个人整理了仪容,列队撑着伞挑着灯笼出了衙门。从玉粹轩起一直往南,绕过奉先殿上东二长街,再横穿御花园,打西一长街往南,拐弯往西由西长房往北至城隍庙前,这就算走完了,可以顺着宫墙返回司礼监衙门。
这宫里太监,一个个都练足了腿上功夫,紫禁城原本就大,寻常人一圈下来腿颤身摇站都站不稳,只有他们,健步如飞一点儿不含糊。只是秦九安有眼力劲儿,经过御花园时对梁遇道:“老祖宗,今晚上天色不好,下着雨呢,一圈儿下来没的弄湿了您的靴子。要不您先在园子里歇会儿,小的带人往西路上去,过会子折回来,再进园子接您。”
梁遇没有说话,乐志斋就在前面,透过伞骨上连绵坠落的雨帘,能看见围房里杳杳的灯火。
他不发话,自然就是默许了,秦九安呵了呵腰,领着众人换了条道儿,复往西去了。花园的小径上就剩他一个人,满耳都是沙沙的雨声,满眼都是扶疏绿叶间的一星灯火。
不知她睡下没有,这时候去安慰她哭的那一鼻子,似乎有点晚了,可不去心里又着实牵挂。
他在雨中站了好一阵子,青石路上的雨水缓缓流淌,缓缓洇湿了鞋底。他迟疑又迟疑,到底还是举步向围房走去。
人到了廊前,停在台阶下,她的下榻处和寻常宫人不一样,这围房虽称作围房,其实更像耳房。
桃花纸上有个人影移过来,灯火映照下身形纤纤,正是月徊。慢慢那影子变得越来越大,铺天盖地般,最后噗地一声,吹灭了灯……
檐下一盏料丝灯在他身后悠然旋转,他的身影避无可避地,投在了她的窗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