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见外人了,将他锁在九重塔里,一锁就是六年。
他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国师的雏形。再后来和师父并肩而立,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取代他,也开始明白遭父母遗弃的幻象是师父刻意制造出来的,因为他是世上唯一一个拥有纯阳血的孩子。
他常觉得心里有怨恨,可是怨恨谁呢?是被迫与自己分开的父母,还是把全部心血倾注到他身上的师父?他的生命里缺失了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爱和自由,那也是他本身的原因造成的。纯阳血的人永远不会变老,如果行走在世间,他最后只能是个怪物。
师父辞世时满百岁,仍旧青春正盛的模样。临终前告诉他,“你可以从这座塔里走出去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临渊。”
临渊这两个字,与其说是名字,不如说是官职,他有责任传承下去。他像摆脱了束缚的野马,肆无忌惮地活了好几十年,慢慢意识到该像师父一样找接班人了,可是不想拐小孩。想起当时恍如谪仙的师父怎样口吐莲花哄骗他,他就觉得师父的形象轰然崩塌。他是个力求完美的人,不想将来入了土还被挖出来鞭尸。所以有另一个办法,找到《渡亡经》,或是让自己死而复生,或是让师父死而复生。
要取《渡亡经》,需要纯阴血,恰好这个时候出现了对的人,那个人就是莲灯。
想起她,马上有无数奇怪的冲突并行,她的脸在他眼前飘来荡去,时而狡黠时而木讷。忽然哭着大喊一声“老妖骗我”,他吓得一激灵,顿时从梦里蹦了出来。喘上两口气,不远处还是明月竹楼,竹楼里灯火摇曳,定王世子在榻上病得糊里糊涂。
今夜大概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他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会有黑眼圈的。他从枝头跳下来,落地后对夏官摆摆手,命他继续盯着,自己回行辕去了。
夏官抬头看天色,将近寅时了,莲灯守在定王世子榻前照应,算得上尽心尽力。
其实这样不对,老话说父债子偿,定王害死她一家,就算拿辰河来祭悼也无不可,可不知为什么,她不想让他死。她的仇恨算得很清楚,一桩归一桩,辰河品行不坏,让他活着接管碎叶城似乎不错。
她替他擦汗,听见他喃喃叫阿宁,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过是个侍女,不至于让他念念不忘。侧过耳朵细听,渐渐有点恍惚了,似乎是阿宁,又像是安宁,叫人一头雾水。
好在他命大,喝了药闷上一身大汗,到天微明时清醒了。莲灯很高兴,忙伺候他喝水,喂他米粥。他有了力气,